奶奶的遗憾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苏颖 　　今天是除夕日，按照家乡风俗我们得去为逝去的亲人上坟，想想这已经是我第十二次去看奶奶了。奶奶走了十二年，虽说时间不短，但是她生前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1919年出生的奶奶是旧社会陋习下的受害者，三寸金莲导致她走不到更远的地方，甚至终其一生也未能走出自己生活了83年的村庄。记得奶奶生前常拉着我，要我跟她讲自己在外面经历的点滴。那个时候家里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走到城里去上了学。我时常跟她描述着外面的一切，她眼睛里充满着好奇和欣喜。看着她那扇心灵的窗户，当时我就知道奶奶是渴望出去看看的，只是碍于自己年事已高外加上自己缠足多有不便，因此从不对家人说什么。当然她老人家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更没有能带她出去的人。 父母整天忙于田地里的农活无暇顾及更多，小孩子上学在家里，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人真正出过村。只是我同样没有能力为她做更多，能做到只有在每次放假回来跟她聊聊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帮她拍照梳头等琐事。于是在那时我就暗自打定主意，等到自己毕业出去赚钱了一定尽快带奶奶出去看看，哪怕是需要我背着去。 　　那是2003年春天，我第一次出门去广东工作，离家前我满心欢喜地对奶奶说：“好好保重身体，等我今年赚到钱了，我带您出去旅游。”奶奶的眼眶湿润了，笑容却是很灿烂，露出了她仅剩的那两颗后槽牙。只是没想到的是四月份在自己不断失眠的几天后，电话中我得知奶奶已在一周之前去世了。当时如同晴天霹雳，但我并没有哭，无论爸爸说出什么理由，我总觉得奶奶并没有走，怎么可能走呢？想想她还等着我带她出门旅游呢，哪里也没去怎么可以先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相信！但是碍于非典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家，因为当时自己也在感冒并被半隔离状态。开始一直以为自己失眠仅仅只是因为偶像张国荣的去世了，事后才知道原来在那个短短的一周时间里，我同时失去被自己视为灵魂歌者的偶像和自己最想保护的奶奶。如今回想，真不知那一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六月，全国的非典疫情基本解除后我回到了家乡，虽然家里人都说奶奶已经过世，但在我内心深处总是不愿意相信。回到家里所有人都出门来迎接，多么希望人群中可以看到奶奶的身影，哪怕是坐着的，但是没有，只是那一刻我依然觉得奶奶可能只是在床上没起来，毕竟那时才早上七点多一点，只是一切当我走进屋才发现，我的所有想象都是不成立的，看着奶奶的遗像安静地摆在了堂屋高台上，我突然绷不住了，那个画面太刺眼了！我知道，一旦遗像摆了出来供着香意味着什么。两个多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奶奶的去世而哭。虽然她已经是活到了83岁走的，但我依然觉得奶奶走得太早太快。辛苦了一辈子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天的儿孙福，就这么匆匆的离开了，越想越心酸，越想越为她这一生而感到委屈。问清楚了奶奶的墓地，不顾家人的劝阻，我去到了奶奶的墓前，这次完全不一样，因为只能坐在她的坟头跟她讲一些这半年来在广东所经历的一切，再也看不到她那满足的笑容了。当时农村的坟就是土堆起来的，前面立一块墓碑，坐在奶奶的墓碑前两个多小时我竟然睡着了。梦见奶奶笑着对我说：现在你终于可以带我出去玩了。梦里的自己是高兴的，但是醒来之后难免再次伤怀。我怎么可能带着她出去玩？奶奶走了，彻底的走了，竟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也没能在跟前送她最后一程，那一刻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在坟头哭了起来。事后回到了家，爸爸说奶奶走的时候流泪了，她好像有很多的不舍和担心，以及遗憾。 　　谈到不舍每个人到了那一刻或许都会有，担心什么呢？我想应该是担心我的老爸也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吧，可是遗憾却是她整个人生的缺失，旧社会过来的人都希望能有个孙子，可是我们家只有四个女儿，这无疑成了她对于家族的一块心病，但是这得看缘分，强求不来，更不是她自己所能左右的；另一个遗憾或许就是到最后也未能如愿的走出去，只是命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老天却没能给她这个权利。 　　很多年以来只要提到奶奶我都会不由得为她感到唏嘘，虽然外婆一直都说，奶奶的这一生就是来修行的，走得那一刻那么匆忙，正印证了她的功德圆满。人间生存毕竟都是不易，既然修行圆满就该离开了。 　　或许是吧，十二年来，我去到了很多地方，无论在到哪里，包里一定带着奶奶的照片，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没有意义，但是在我看来却不一样。这十二年以来，每年都会梦到奶奶，第一年梦里的奶奶住着一所拥挤的房子，家里是潦倒的，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没有笑容。第二次梦到奶奶的时候已经是我再次出门的时候了，开始将她的照片随身携带，那一次奶奶是年轻的，那种年轻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五十来岁的样子，很美，慈眉善目，往后的每一次出现她都是神清气爽的样子，并且有一个现象，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一定是在高山有塔林有钟声。 　　奶奶是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人，从来都听不到她大声对着别人说话，喜欢吃水果，喜欢照相爱漂亮，更喜欢我们围着她跟她讲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走了十二年，我想她其实并不孤独，在我们心中，奶奶是善良到完美的奶奶，对我们的爱是无微不至的，因此只要大家谈到奶奶心里都是暖暖的，虽然觉得她走得有点让我们措手不及伤心了好久，但是只要想到梦里的奶奶是那般美好的样子，想来离开或许并不一定是坏事。外婆总说人生的缘起缘灭都是不能强求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生而不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则亲不待。”对于奶奶的遗憾也终将成为我们的遗憾。虽说人们生而不同，但是对于长辈的孝道却是一样的。无论是谁，对于长辈我们都需做到及时行孝，不要等。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决不可以让行孝成为我们终身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