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韩绍敏时光真是太快了!一切仿佛都还是在昨天,岁月却无情地流逝了十年。
奶奶,您在天堂还好吗?
天气,一天天的见冷了。奶奶,您的衣服都还暖和吗?在我的记忆里,您永远是冬天一身黑棉衣,夏天一身灰布裳。衬衫、外罩、夹袄、棉衣,甚至鞋和袜,都全部出自您的手纺布。长夜如漆,油灯如豆,多少个夜晚,您拽着长长的棉线,把我们姐弟三人送入梦乡,又摇着嗡嗡的纺车,在黎明前夕把我们唤醒,催我们起床上学。当纺就的棉锭足够后,您便开始了“结棉”工序。那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几十个棉锭一字型排开,在院子里摆成一个“长蛇阵”,尽头还挺立着两根大铁杵。您穿梭其间,千百条棉线掌控在您的手里,忽左忽右,上下起伏,如行云流水,似大河奔流,化成一道瑰丽壮观的风景,永恒地装帧在我的童年里。接下来,西房里的织机又成了您生活的全部。机杼声响,织梭穿走,晨昏交替中,一尺尺的棉布在您的怀中翻卷成捆。而后,家里就有了门帘,炕上就有了被单,我们就有了衣裳,姐姐就有了嫁妆……
奶奶,从老舅家的旧屋子里,我能看出您有一个还算优越的童年和少年。虽然您出生时已是民国十四年,可您仍然具备了一名封建女性的所有美德。除去纺织,您亲手做的中秋月饼,春节枣糕……,至今都还让我垂涎。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是您用那酥软甜腻的家做月饼圆了我心中的秋月,用那又香又甜的枣糕馍充实了我对新年的憧憬。
可是,随着我的慢慢长大,您却渐渐变老了。发更白了,背更弯了,双手再也无力端起咱们家做饭用的铁锅。您只能在父母做饭时给他们打点下手,只能一遍遍地清扫房间和院子里的尘土和落叶,只能洗涮一些不太厚重的衣物。奶奶,我知道,您确实老了,家庭的重担过早地压垮了您。由于成分问题,家道中落,加上爷爷早逝,您靠一双缠裹的小脚、羸弱的肩头扛起了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七八口人的生活,让您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您无法不变老!
在老姨的影响下,您皈依了基督。耶稣的福音给您生命注入了活力,也使您的慈爱更为广厚。记得97年我大学毕业,工作上无着落,作为农村青年又已是大龄,家人难免为我婚事着急,姐姐的女儿时值2岁,体弱多病,您每天晚上和清晨,都跪在炕头,不停地口诵“哈利路亚”,祷告神灵,祈求他保佑我们一切顺利。后来,我去了偏远的乡镇工作,见您的日子就更少了。02年的时候,您基本上就不再多出房门,整天整天地呆在房里。父母忙于农活,很少有时间陪您,您就只能孤寂地卧在炕上,任时光从您身边静静流走。有一次我回家看您,在帮您把露在外面的小腿放回被子时,发现您的双腿已经因为长时间不活动而变得浮肿,搓揉半天都无法恢复。当我把带回的煮饼掰了一块放进您嘴里时,您蠕动着嘴角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只是眼里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您孤单,您寂寞,您很希望亲人能够多来陪陪您,和您说说话,可您知道我们都忙,又不想麻烦我们。奶奶,我知道,您不说我都知道,只是我知道得太迟了。当我跪守在您的灵前,看着您苍白的、平静的、再也不会醒来的面容时,我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
十年生死两茫茫。奶奶,您的坟茔上早已是绿草青青,藤萝缠绕。每年的春天,淡黄色的迎春花会开满在您的坟头,还有无数朵洁白的纸花点缀其间,那是我和您最小的曾孙女一起为您扎的。您还能记得那个坐在您的炕头,抱着您缠裹的小脚,直喊“小脚脚,真美丽”的小娃娃吗?如今她已过了12岁,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每年的清明时节,我都会带着她来到您的坟前,为您扎花,给您烧钱。年年清明年年雨,岁岁东风岁岁花。碧绿的庄稼,淡黄的迎春,洁白的纸花,这一道美丽的风景会年年盛开在您安息的那片田野上。
明天就是十月初四了,那是您离去十周年的祭日。奶奶,十年太长,让我的念想疯狂生长;十年又太短,想对您说的话远远没有说完。我不知道,还能再有多少个这样的十年让我来静静地缅怀您,我只想抓住每一个日出和日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光阴,去珍惜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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