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and序曲 发表于 2015-7-20 16:46:36

我从远方赶来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西西弗斯
  南方房子的屋檐错落有致,尤其是那种青砖灰瓦的老房子,灰色的瓦俯着一陇成脊,仰着一陇成槽,雨水从瓦槽汇流而下,在屋檐处形成一线细细的水柱,一条条水线汇成一道水帘,下雨的日子,透过窗向外看,雨卷珠帘,珠帘外淅淅沥沥的行人打着雨伞,如织机飞线在织一副江南水墨画。

  读高中的最初两年,我就一个人住在那样的屋檐下,带着一个小院子,出了院子就是一个长长的巷子,长长的上学路。院子是泥土的,没有水泥地覆盖,边上种着一树芭蕉,芭蕉开出的是红色的花,每次雨后,芭蕉叶就像刚洗过的塑料花,一尘不染,花也因此更加艳丽。我习惯雨一停后就去看看芭蕉,尤其是雨后的清晨,我发现每次雨后芭蕉的花越发的绽放,偶尔雨大夹带着风,芭蕉花也会有零落的时候。

  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在下雨的时候我是在干什么,是在看书还是傻傻的看雨,是在听音乐还是等着朋友来访,但我记得那如织的雨帘和娇艳欲滴的芭蕉,那屋顶灰瓦上在风中摇曳的肥肥的植物,那被雨水侵蚀得快要发烂的木质屋檐边的椽子。

  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芭蕉树的花开得好慢,开得好少,那些莫名愁绪的年少光阴,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点点滴滴,点点滴滴,拍打在芭蕉叶上。

  高三的时候,我就离开了那个院子,长长的上学路、人生路,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透过木质的窗子看见如线如织的雨帘,再也没有看见屋檐下潮湿得发霉的椽子,再也没有窗外含笑摇曳的婀娜花影,从此后的窗外,我看到的还是另一扇窗,塑钢的、铝合金的,一扇、两扇、三扇,晃动着探出头抽烟的男人,刚刚端上桌热腾腾的螃蟹,还有穿着睡衣嘴唇尚有一抹残红的女人。

  城市里,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屋檐,下雨的日子,雨水从楼顶一层一层往下淌,淌过玻璃窗如同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个城市万家灯火,有我的窗,有我的灯,却没有了我的屋檐,我从远方赶来,只因这儿有一片海。

  中午吃饭时,母亲说:等奶奶去世后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我不禁愕然,母亲说:放在那有什么用,我说:那就是老家老房子老人留下的基业。其实母亲也只是随口说了一下,不过她肯定不明白屋檐和房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有那么一天,我从远方赶来,推开窗,抬头就是自己的屋檐,高兴时可以挂一个大红灯笼,甚至挂满铜质的风铃。风和日丽的日子,爬山屋顶,除除瓦片上的杂草。庭前院后,每一颗树每一株草都是俊秀的水墨,每一颗奔腾而下的雨滴都散发自己的气息。

  我从远方赶来,如果恰巧你们都在,我们一起在屋檐下斗地主打麻将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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