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三溪印记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乐安昌宇故乡三溪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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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故乡,有许多动人的往事,令人永难忘怀。
故乡人,故乡魂,故乡的传说,故乡的故事。
故乡最难写,因为故乡被其他故乡人所牢记、所铭刻,只要出现一点差错,人家就会愤怒的指出来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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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一:盛开卖沙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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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是里山窑田人,离我们三溪一队很近,近得只有半里路。
我认识他时,他有五六十岁,大家都叫他为盛开大爷。
既然大家都这么叫他,我们也不能免俗,跟着人家叫他为盛开大爷。
他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留着连巴胡子。
他喜欢笑,一种不得罪人的笑。
在我印象中,他从来不发脾气,对所有人都是一脸亲和的笑。
他是农民,但我没有看见他耕过田,也没有看见他耕过地。
他的职业是卖沙罐。
他的沙罐不知来源于何处,反正我只见过他卖沙罐。
沙罐的价格是一个鸡蛋或半斤米。
沙罐通体呈黑色,有半心形手柄,重量不到一斤。
它有洒水的嘴,但没有盖子,乡民们在使用沙罐之时,在罐口上沾湿水,裁一张本地土纸帖上即可。
沙罐的功用其实很大,可以烧开水、可以煨糯米甜酒、可以煨饭,可以煨中草药等。
沙罐不占用专门的柴火灶,只要将放置于灶门一侧,受热气传递,里面的东西即可煨熟。
这种小罐的容量可装三斤多水,与热水瓶的容量差不多。
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月,他的尾巴好好的,没有被人割去。
交税纳税是公民应尽的职责,盛开深知国税的重要性,他从来不让公社领导下来催促,而是主动将税交到人民公社。
公社税务干部杨干事经常提着一个小皮包,到处收税,他逢人就说:“连卖沙罐的刘盛开每月都交了一角五分钱税金,你们也要向他看齐,主动交税纳税。”
盛开德高望重,对任何人都很友好,在那个特定的历史年代里,不喜欢文斗或武斗,对于打击人家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他从来不参与攻击他人,连地主、四类分子也不去招惹。
盛开一辈子没有娶妻,他也从无怨言,他认为娶妻是要靠缘分,没有缘分不能强求。
他从外地来,没有基础,没有房屋,他寄住在里山六队下面溪西岸上一个小屋子里,最多只有十来个平方米宽,那里除了只能摆放一张床外,空闲的地方所剩无几,但他毫无怨言,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不知他何以想到会去卖沙罐?
由于屋里没有空闲的地方,他只好将贩来的沙罐放到屋外。
沙罐这东西在乡村是一种受人欢迎的用品。
卖沙罐虽然是生意场中最低贱的生意,但这十里八乡只有盛开一个人卖沙罐,他在这方面独占鳌头。
他所处的年代是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的年代。
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六、七十年代里,批斗旧时期的富豪、地主成了一种国内时势,成了一种重要工作,各级领导紧紧掌握斗争方向,下面群众激烈响应。
由于盛开是旧社会的贫农,解放时更应该站在阶级斗争的最前面。
为此,公社领导和大队干部一轮轮的劝说他上台斗争万恶的恶霸地主。
盛开知道这是大势所趋,没有人能够靠边站,没有人能够袖手旁观,便只好答应试一试。
斗争大会开始了,听说他跳上用树木、木板扎成的斗争高台,指着戴着纸高帽、弯腰曲膝的地主大骂一通。
斗到激烈处,他“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指着他骂道:“有一年十二月时,到处结了冰,我肚子饿了,只是摘了你几个臭桃李果子,你竟然放狗出来咬我,又将我吊起来抽打,现在解放了,是新社会、新中国,老百姓作了主,我这个农民就有了斗争你的优势、能力和本事,有国家和人民做后台老板,我斗死你,批死你!”
他又指着地主痛骂道:“还有两个隐密的地方大家可能并不知道:一,红灯记里面的李玉和同志是被你出卖,才被敌人抓了起来,最后英勇就义。二,你打过英雄排长杨志荣同志的黑枪,后被杨排长识破,你只好仓皇逃跑,你反党反革命,罪大恶极,我恨不得打死你这个反革命分子。”
他此言一出,全场顿时轰笑起来。
下台后,公社领导和大队干部连忙将他叫过来。
公社领导说:“你的批斗搞得好,革命立场很坚定,连讲稿也不用。但你忽视了一件事,十二月没有桃李果子,你得改成五六月才对。还有,《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和故事情节发生在东北,问题是李玉和同志被叛徒王连举出卖,这个地主分子和你都没有去过东北,这些问题都不能成立,因此斗地主要掌握方式方法,不能乱说一气。”
盛开笑道:“开斗争大会可以乱说鬼话,我在一旁听说了蛮多斗争这个地主的说词,其实没有一句是真话,没有一件是实事,都是满口谎言,满口胡说八道,既然人家可以鬼扯一通,我为什么不能瞎说?”
他又“嘿嘿”一声说道:“我事先说过,我是外地来的,只会与沙罐打交道,哪里会搞批斗,毛主席说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你们不听毛主席的话,我有什么办法?何况,这个地主没有欺负过我,我只能睁开眼睛说瞎话,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我。”
领导干部低头不语,良久挥手让他赶快离开。
从此以后,领导干部们就点名禁止他再上批斗台。也禁止他参加批斗大会。
这是一个流传很广泛的传说,我没有闻其声,只闻其故事而已。
1978年秋天,他挑着一担沙罐,大约有二三十个,走进了三溪街上。
那天,他仍然穿着一袭黑色衣裤,裤脚扎得很高,脚上穿着草鞋,身子很瘦弱。
一轮艳阳照在他沧桑的身上,仿佛是一位负重的老僧。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过他。
而今时过境迁,他早已驾鹤西去,那座房子早已不在,沙罐在现代生活中没有了生存空间,被人弃若敝履。
大地上依然寒来署往,再也看不到此公的足迹,没有人回忆他,没有人说起他,仿佛他此生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无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悠悠的溪流整日整夜悠悠而去。
我们在铭记大人物的同时,亦不要忘记小人物,他们也与世抗争过、奋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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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二:杨丝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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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史井在三溪一队的地段。
三溪一队是三溪长街的进街口。
那口井的井水清澈可爱,冬暖夏凉,井水很满,离井口五寸许有西两两个小沟将满溢上来的井水排出。
西面小口溢出的水放入第二口和第三口井。
因为这口井群共分三处:第一口大井作饮用,第二口亦呈四方形,比饮用井略小,用作洗食物、洗衣服等,第三口井用作洗猪草、洗鞋、洗脚等用。
后两口井的水来源于第一口井,第一口井水蓄满水后,多出来的水自然流进了后两口井。
南边也有一个小口,井中溢出的水大约有一半作造纸用,以前这里架着竹涧接水造纸,供两间槽屋同时使用。其余的水或灌溉粮田或放入溪中。
凡在此处喝过水的人,没有谁不夸奖、没有谁不说它好。
小时候,我们有许多时间是在井上度过的。
这井里还有一种奇观,那就是丝草特别茂盛,丝草里隐伏着很多小井虾。
这里的人常说茂密的丝草可以滤去泥沙,滤去杂质,看样子大人说得一点也不错。
我小时候特别淘气,经常穿着背心,拿着碗或滤米筐去井里捞小虾,捞了二三十只井虾后,就放入锅里煮熟吃,味道特别鲜美。
有人说:井虾可以生吃,并且吃了解署、不起痧。
我们几个小孩子就不再用滤米筐,改用手捞井虾生吃。
然后,我们又取出小圆镜,将之伸入井中,将反射出来的光芒投向远方。
杨史井的水是周围十里八乡最好喝的井水,三溪有井数口,但远远比不上这口井中的水。
我夏天最喜欢喝杨丝井的水,其中有说不尽的清凉和清冽。
三溪一至四队数百人都用水桶挑这口井的水饮用,五队亦有少数人在杨丝井取水。
三溪五队坐落街中,这里有一口水井,井水杂质很多、青苔也很多,永远也捞不完。
有人指着这口水井直骂娘:“杨丝井流的是三溪水,井水清澈甘冽,你他妈的流的也是三溪水,为什么这么多杂质,这么多鬼青苔,像口十足的垃圾井,你白变一口井了。”
骂归骂,但那口水井依然没有变好,井水还是那么又苦又腥。
三溪二队、七队和八队也各有一口水井,但这些井水的水质与五队那口水井都一样,丝毫没有变好的迹象。
既然这些水井都比不上杨丝井,杨丝井的井水就显得更珍贵、更可爱了。
中午是村民们的休息时间,但很多人中午不休息,担着水桶到杨丝井挑水饮用。
晚上有很多人打着手电筒或提着油灯从杨丝井挑水回来用途。
有几任村官在上台之前,都向选民发誓:要将杨丝井的井水抽到山坡上,在山坡上修蓄水池,然后将水变成自来水放到各家各户作饮用。
但愿望与现实是有距离的,村官们一任任的上台与下台,谁都没有真正实施过。
我没有管这些事,却一天天在饮用杨史井的水长大。
长大后,我辞乡别井,进入到异乡,从此走南闯北,很少回到家里长住、生活过。
我虽然远在异乡,但梦境不服安排的经常回到家里,有很多次,我的梦就在井上度过。
一天在梦里,我在井里抓住一条大鱼,连忙抱回家去,父亲说这条鱼是井龙,要我放回去。我又将那条鱼抱回井中后,鱼和井不见了,我伤心的大哭起来。突然,我面前出现了一条水溪,就像三溪的溪流。那溪流又清又亮,那条鱼就在溪江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但从那时候起,三溪慢慢地改变了旧貌,换成新的规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丝井被重修扩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丝井里被插入了许多白色的胶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后面两口井被完全废弃和消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丝井的井水变了质,不再是以前的味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不再有挑水和喝水的人。
我今年六月回到家,特意来到井上看一看,喝一喝这里的水。
这口水井里的水依然清澈如故,但井中的水和丝草明显减少,井水只有井壁的一半深,井水与先前的味道差别很大,很多塑胶管被扎进水井中不停的汲着水。这里的水严重变味与这些丑恶的水管有很大的关联。
当天夜里,我梦见杨史井的水干涸了,井里一滴水也没有,有很多人站在井边嚎哭,他们都后悔没有珍惜这口水井,没有珍惜大自然的恩赐。有一个人说道:“这里既然没有井水了,我们就喝自来水去,城里人没有水井,但也没有渴死,我们回家用自来水去。”其他人一听,个个转悲为喜,一个个欢天喜地地离去。此时一个小偷经过这里,见了枯井里的水管,便大笑:“这些水管头也值几分钱,我何不弄回去卖到废品店换钱。”说罢他将那些水管从井中拨出来,一根根锯断带走。说也奇怪,小偷带着水管一离开,井里立即冒出水来,一下子浸溢满满一水井,井水清亮甘甜,与以前的水一模一样。
梦醒后,我突然明白:大自然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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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三:三溪的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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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溪的老街成之于清朝中、晚期。
这条老街的房屋的建筑样式带有浓厚的湖湘风格,房屋二至三层,都是泥砖或青砖木架、土青瓦构成。
街道宽七至九尺,大多为青石所铺。
这条老街从一队进街口到七队出街口长约两里,有千余人曾经生活在这里。
这条街道不直,显得弯弯曲曲。
街道弯曲与房屋坐式有关,每座房屋的风水不同,座向也不相同。但仍然保持着大同小异。
三溪有做鞭炮的传统,这里家家制作鞭炮,每户人家临街都有一间课房。
课房是制作和摆放鞭炮的地方,里面有案板、摊子、货架之类的东西。
解放后,政府认为做鞭炮不安全,就禁止私人制作。
鞭炮虽然被禁止了,但课房还在,清早起来,村民们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摊子门和大门采光。
我五岁才能走路,小时候是在课房的摊子上、案板上长大的。
我对课房、摊子、案板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三溪老街还放有一种东西:竹椅。
这种东西类似现代的沙发,但在炎热的夏天,竹椅远比沙发可爱、舒适。
竹椅是用竹子做成的。人躺上去很舒坦、很解乏、很解署。
劳累半天的人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竹椅上躺一下。
每个人去他人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眼光瞅一下竹躺椅。
竹椅成了人们待客的东西,比茶更受客人的欢迎。
因此每户人家都备有竹躺椅,一般有一架、两架或三架。
有些家庭还备有凉床,这东西类似于床。
凉床也是竹子做的,对有些人来说,凉床比躺椅更舒服。
有三架竹躺椅的人家,总会将一架放置在门外的街道上。
炎热的夏天,人们舒服的躺在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摇着摇着就会睡过去。
中午和晚上,有很多人躺在自家门外的竹椅上,身上盖着蒲扇,成了三溪老街的一道特别的风景。
小时候我很淘气,与一两个小朋友手里拿着狗尾巴草在街上每个睡在躺椅上的人鼻子下面搔一下就跑。
有些人不会醒,有些人醒来总会骂上一两句不关痛痒的话。
我们听了一定会躲在椅子后面偷偷的笑。
我最喜欢晚上去二队叔祖父士英先生家玩,听他老人家讲历史文化课,听堂叔明德先生说过去的故事,也喜欢听堂兄伯朋说时闻趣谈。
归来时,或见明月透过街道的缝隙,照在街道的某一个地方。
有时天上黑漆漆,街道黑沉沉的,但我从来不害怕,不紧张。
因为人家有灯光或说话的声音从屋里透出来。
还有竹椅上的人拍打蚊子的蒲扇声和偶尔传出的搭讪声。
老街上还有一种奇怪的风景:那就是蜘蛛网。
蜘蛛网无论贫富人家,都分布均匀。
有些高门大户,也会有蜘蛛来光顾。
蜘蛛一光临,就会结起大网。
三溪的蜘蛛似乎比其它地方要大,胆子也比其它地方的蜘蛛大。
我们这里蜘蛛种类很多,其中有一种傻蜘蛛,只会在角落里结三角形的网,又小又密,很容易打捞。
但另有一种蜘蛛,族群十分庞大,也很聪明、很顽固。
它们能在很宽大的地方结起大网,捕捉误撞网中且被粘住的不速之客。
有很多人指着蜘蛛网大骂不休,但蜘蛛是听不懂人话的,捞掉这张网,第二天照样在原地会出现一张更大的蛛网。
蛛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蛛网不惧风雨、不惧烈日,不惧白天黑夜,如果人们不去捞它,它就会在这里生根,而且随着灰尘的加入,会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讨厌。
因此人们一有空闲,就会拿着竹杆,架着楼梯,去捞蛛丝网。
但秋去春来,不管人们用什么法子,蛛网此伏彼起,永远也捞之不绝。
街上还有鸡犬鸭鹅之声。
街上还有老人的咳嗽声和呼唤子孙后代的声音。
街上还有小孩的追逐打闹之声。
街上还偶尔传出的一阵读书之声。
街上还有牛羊叫唤和出入之声。
更热闹的是:街上有年青力壮的人出工和归来的各种声浪。
还有挑水的沉重脚步声。
这里曾经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是一个令人心醉的地方。
在改革开放的热浪下,这里很快就斑驳老去,就急剧退化,就陈旧腐烂。
我近来几年,都要去看一看这条老街道,走一走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我在这里生长,我在这里游荡。
每当我走出这里时,心里总会想这里。
我一想起这里,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慢慢地,这条街上的人员少了,稀疏了。
因为对面建起了很多新屋。
慢慢地,这条街上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年轻力壮的人走了出去。
对面建成了新的街道。
老街上空落落的,只有几个老人推开子女,执意要留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他们的足迹,有他们的空间,有他们的魂魄。
街道上,几个老人家在一起聊天。
一个老人说道:“我就是不去外面的新屋住,我要留在这里一辈子。这些败家子,将好好的房屋丢掉,去外面建房干什么?”
后一个老人家说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现在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修新房,外面乡下人都修了新屋,如果我们再原地踏步,就赶不上形势了,如果这样的话,只怕连女儿也嫁不出,儿子更娶不上亲了。”
前一个老人道:“这个道理我懂,但村里规划不对,要重修房屋应该在原地翻修,像滩头街上一样。”
另一个老人道:“滩头也有大片的老房子废弃了,老街上也只有几个老人赖着不走。”
后一个老人笑道:“现在的年轻很野、很鬼,他们的头脑里与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
我插言道:“您们说的都有理,现在的大势没有人能挡住,也没有人能考虑周到,老人有老人的想法,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考虑,随他们去吧!我们只有捡倒重来才能建设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我们这里以前有一句老话:人情春风秋雨,世事沧海桑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和做法,如果坚持原有的生活方式不变,是真的是拖了后腿,现在有很多地方在改革向前,我们不能开历史的倒车,只能拥护和支持年轻人。但要监督年轻人讲究卫生、不要妨害别人,年轻人有懒惰思想,也有推赖思想,如不制止,别人是有意见的。”
几个老头连连点头道:“老弟说得是,现在的年轻人懒得很,也鬼得很,全将屎尿拉到下面去,也将垃圾丢到下边去,下面确实脏得不像话。”
我笑道:“年轻人思想开化,容易进步,上面的垃圾只能在上面就地处理,不能送到下面去,否则下面的垃圾会送到更远的地方去污染更远的人家。”
几个老人家都答应一定会好好监视这些成了精的年轻人。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故乡是一个人的胆魄。
人走到天涯海角之所以不怕任何人,不畏惧任何事,不畏惧任何困难,原来他有一条很长、很粗壮的根在故乡。
故乡不仅包括人,还包括山水土地景致,及一草一木一石。
还有故乡的灵魂在紧紧的牵挂着。
故乡是天涯游子心中永远的依靠。
三溪人舍弃老街,十之八九的人住到了对面的新街上。
新街从老头庄一直延伸到庙山口以下。
这条街的形成很快,但占用了大量的肥沃耕田作代价,实在有点可惜。
一条被人称为“母亲溪”的溪流被完全压制和污染。
我们的老祖宗如果还能活过来,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破口大骂,并狠狠地打我们这些败家子后代的耳光。
我们所用的宅基田地是老祖宗所辛苦开拓的。他们为了节约良田,只是小心翼翼的依山建房,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会如此轻易地挥霍了他们的汗水与辛劳。
人不亲山亲,人不亲水亲,人不亲土亲,人不亲祖宗亲。
我走在这现代化的街道,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想笑又笑不出,想哭又哭不像。
想骂又没人听,想骂又不知骂谁。
酸甜苦辣莫名其妙地一齐袭来,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有一个镜头使我心里一阵阵作痛。
去年正月初三下午,此时新年的气象正浓,我在三溪庙山口下面,看到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孩,拿着很多碎炮在那里燃放。
他们将点燃的炮仗一个个丢进尚未建房的溪中。
炮仗一个个炸响,激起的溪水溅了上来。
水珠乌黑,如同墨汁。
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腥臭味。
我少年时代在过年时,也到处抢捡过鞭炮,也将炮仗丢入过水中。
他们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少年时期。
我待他们放完炮仗,便走过去,向溪中打量。
只见这里的水浓黑如墨,又腥又臭,与以前的水完全不同。
可怜的是:几个小孩还在那里哈哈大笑。
他们的笑声很可爱,他们的笑声藏着天真、藏着无邪、藏着童趣。
我拿出相机,拍下了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个镜头让我自豪,但更让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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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四:故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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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玩伴很多、朋友很多、同学很多、亲人很多、熟人很多。
要熟不熟的人也很多。
我从这里走出。
我从外面回到这里。
有很多人虽已仙逝,但健在的人还是很多。
有似曾相识的人对面相遇,但不敢认,生怕认错。
纵然认对了,却又满腹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健在的人对故去的人并不追忆,对远去天涯的人也不留恋。
现在这里日渐变得面目全非,不再动人心弦,不再牵人魂魄。
当年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时,改变的只是人事,我们回家时,人事和乡容都改变了。
眼前的老街虽然还是老街,但变成真正的老街了。
大多数人已经搬到端居昔日的田野新街去了,老街里所住的人不多,街上的老人,虽然说来知根知底,但大多带有新潮、市侩之态。
与乡人们交谈,一开口就谈钱。
与他们交谈,就算前一两句没有谈到钱上面来,但绕来绕去,一定会绕到钱方面来。
他们似乎只有谈到钱才开心、才甘心,才满足、才满意。
金钱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人们的观念。
与乡人们交谈,他们第一句话就会问你在干什么,赚了多少钱?自己又赚了多少钱,儿女赚了多少钱,他人又赚了多少钱。说完了这些事,他们又会问你的后代是否有出息,能找多少钱一月,接着他们又说自己的后代和别人的后代,仿佛只要谁能找到钱就最光荣、最伟大、最神圣的人。
最后,他们一定会问你目前在做何营生,为什么这次要回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你说自己是作家或画家或当领导干部,他们一定会不屑一顾,最多只顾你能赚多少钱一月?
如果你说能赚数万,他们会肃然起敬,
如果你说只赚几千元钱,他们便会叹息着走开。
与乡人们交谈,也有不说钱的人,并且异常客气。
这些人往往是父兄辈。
有一位叫贺永田的人,人称八大爷,是我的父辈,他为人厚道,非常仁厚,我对其夫妻称之为大爷大娘。
大爷的父亲人称再满爷,德高而望重,亲和而仗义,他是我的祖辈。
他们父子二人是当世少有的好人。
在七十年代,家家都很困难,但他家能起犯术算掌,往往能捞一些小外块,补贴家里。
我与贺国和是同学,年龄只差一个月零一天。
我少时家中贫寒,夜晚常常吃不上夜餐。
国和常常邀请我去他家玩,每到吃饭时,他们一家人都叫我吃饭。
每到此时,我见他们留得殷勤,不吃不放,便不再客气,竟真的吃起饭来。
在断断续续的情况下,我在他们家里吃了很多次的饭,次数已经算不清楚了。
2016年,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睡在他们家的堂屋里,大爷大娘将我殷勤唤醒,叫我吃了饭,并提了一盏油灯送我远行。
梦醒后,我顿时想起了先前在他们家吃饭玩耍时的情景,愧疚于心,便写了一篇《乡人梦里点油灯》以记之。
我前年回到家里,当面感谢他们一家当年所做的好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30多年了。
大爷大娘也很感悟和兴奋,为自己当年的义举而庆幸。
我不但自己不敢忘记这件事,又将这些告诉儿子。
儿子也认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便在今年特别登门拜访大爷大娘,当面致谢。
从此,我回家一定要看看两位老人家,陪他们说说话,祝他们健康长寿。
有一个人叫黄小平,也是三溪一队人,与我长兄年龄相仿,比我年龄大十来岁,我回家数次与他谈过四五次话,他从来不与我谈钱,只问我在外面辛不辛苦。
我很感念他的大德。
他的祖父叫黄昌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在他面前只有是非,没有亲疏,他老人家从来不仗着自己有五兄弟,来欺压别人。他对自家人同样对待,对长者采用劝谏,对年轻人采用遏制和教育。乡人感其公正,发生了什么事,都请他出来管事说合。谁家有了困难,他都能尽力相助。他以打铁为业,对来玩耍小孩子个个都很看重,从来不骂人,不吓人,且数十年如一日。在他的以身作则之下,三溪的风气大变,出现了大量的乡贤。
黄小平是昌禄的孙子,他或许受了祖父的遗传,对任何人都不偏不倚,对任何人都亲和看重,我在他的铁匠铺玩过数不清的次数,但他从未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我长大要离开乡里时,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外面多姿多彩,你大胆去闯一闯,好好去吧,世界是属于你们的!”
后来,我多次回家,又多次出门。
我每次回来,都要陪小平哥坐一坐,聊一会天。
我每次在写作上遇到困境时,都会去找他,他不嫌麻烦,总会尽力帮忙解决。
现在他已六十多岁,仍然很健旺,很健谈,很仗义。
我在写作《盛开卖沙罐》,遇到瓶颈时,我第一个想到他,就打他电话,他圆满给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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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五:精神导师刘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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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个人大号刘友松,年龄比我年长十来岁。
他是我的精神向导,堪称我的启蒙师长。
人生在世,不能没有精神导师。
幸运的是:这位精神导师是我的乡亲和兄长。
他自幼好学,聪明而有才智,书法不错,画技不错,写作更是不错。
他善于写作诗词歌曲、标语、宣传语等。
他在七十年代初加入三溪祁剧团,为三溪写过大量的剧本,并亲自上台演唱。
他在七十年代未考上过人民教师,可惜没有成行。
他在这段时间还干过一件大事:创办“美友焕”饼厂,制作化饼、馅饼、脆饼等饼类产品,可惜数年后,该厂关门停产。他在其中虽然并无多少利润,但在万马齐喑的形势下,他首先上阵,带动了人们的思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三溪人民做出了榜样。这种价值也是无可估量的。
八十年代,他开始在各大报刊、杂志社投稿,且多被采纳。
九十年代,他开始筹备和写作《三溪村志》,是该书的总编和主要作者。
这本村志是我国目前为数不多的村级文化读本,其内容详细、证据充分、图文并茂、理论生动、句子优美、文理感人。
我常年在外,对我村这位文化大儒非常敬佩和景仰,我自幼读过他的诗句,对他的才华,钦佩备至。他的精神每时每刻都在激励和鼓舞着我向前迈进,我每前进一步,都在心里感谢他。
今年我有幸回家四天,我第一件事就去拜访他这位老师和兄长。
我前后四次亲临刘家,友松哥都将我当亲兄弟看。
我将自己的小成就向他汇报,请他指教。
他对我这位后进感到十分欣慰。
他总是无私的鼓励我,没有一丝的做作和虚伪。
在交谈中,我与他说起在下一代年轻人中是否有爱好文学与写作之人时,我们二人都说暂时还没有发现。
但是我们相信:三溪的后人有干劲、有智慧、有能力、有好学的精神,有攀登的毅力,更有许多远超前人的品格,他们一定会比前人做得更好。
但愿三溪读书人中有我们的同道、接班人,有我们的希望和寄托。
最后一次临别时,他拿出一本《三溪村志》和一袋花生叫我收下,拿花生到路上吃。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只收下他写的那本书,依依不舍的出门而去。
我出来时,繁星满天,霓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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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六:三溪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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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溪铁匠铺打出来的铁货很著名。
有人给了三溪铁匠铺送了八个字:美观好看,经久耐用。
三溪本无铁匠铺,附近只有滩头和马头山才有。
清朝末年、邵东黄家父子来到三溪开铺打铁。
黄父大号黄荣先,后人称荣先公。
黄家兄弟有:长子昌球、次子昌瑶、三子昌琭、四子昌珍、五子昌璋。
继承打铁手艺的是昌瑶公和昌琭公。
开炉这天,有很多人来看黄家父子打铁。
他们打出来的铁货十分精致,乡民们赞不绝口。
一个人叹道:“如此精美的铁货,令人爱不释手,不知是否好用。”
荣先公笑道:“请各位放心使用,如果不好用,请尽管退回重新回炉。”
后来在使用过程中,黄家打造出来的产品经久耐用。
锄头也好,柴刀也好,就是不易卷刃。
从此以后,黄家铁匠铺炉火兴旺,驰誉十里八乡。
黄家父子不但手艺好,信誉也好,为人处事更好。
为了更好的生存,荣先公将长子昌球、四子昌珍、五子昌璋安排去金石桥,后来这三个儿子在该地定居,扎根于此。
荣生公和次子昌瑶、三子昌琭继续在三溪以打铁为业。
荣先公治家严厉,教子有方,两个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优秀传统,在三溪誉满全街。
三溪之外的乡邻也久闻贤名,无不称羡,争着将自己的女儿许与黄家,荣生公择其善良者纳为儿媳妇。从此,黄家父子在三溪正式安顿下来。
昌琭生子黄详生、黄立。昌瑶生子黄石阶。
不久,全国解放。
新中国政府规定所有在外人员,就地安家的政策实施,黄详生、黄石阶永远在三溪生活下来。
昌琭与子详生、黄立被划在三溪一队。
昌瑶与子石阶被划入三溪四队。
后来国家允许做手工业,但必须向所在生产队投资,而且鼓励将手艺传与外姓人。
昌琭将铁匠手艺传给详生,详生收儿子小平为徒。
从此,详生在三溪一队重新开炉。
黄石阶因儿子年幼,另收龙姓子弟为徒在滩头开炉。
七十年代初,三溪联合厂成立,详生将打铁炉搬至供销社联合厂工作。
数年后,联合厂关闭,详生又将打铁炉搬回自己家里继续打铁。
此时,黄石阶和龙姓子弟也将打铁炉搬回三溪。
这段时间,是三溪打铁行业最兴旺的黄金时代。
从街头至街中到街尾,可以听见打铁击砧声。
暗潮涌动的八十年代,武侠片在社会上泛滥,仿佛一夜之间,坏人全冒了出来,大家在人防人中度日子,年轻人除了加油练武外,还无师自通的发明了很多铁制防身武器,如匕首、短刀、铁剑、飞镖、短戟、铁鞭、护手等物。
因此,铁匠铺更加红火,生意更上层楼。
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初期,打铁业像其它常见的行业一样,生意不再兴隆,竟慢慢的退出了历史舞台。偌大的三溪长街,只有一家打铁铺传出一两声有气无力的击玷声。
世间万物有兴盛就有暗淡,有成立必有毁灭,这是千古以来的定理。
既然兴衰有度,成毁有时,我们就不能流连,历史的脚步没有人阻止得了。
前几年,我到小平哥家玩,昔日火热的打铁铺早已不见。
但小平哥十分坦然。
他笑道:“消失的不止铁匠,连锯木匠、补锅匠、泥瓦匠、烧窑匠、挑夫、拉纤工、藤椅工、渡船工、检瓦补漏工、武师等。有些也处于半死不活:有木匠、石匠等。有些工匠会消失,有些新工匠会冒出来,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又说道:“听说你是作家,请你将这些事整理记载一下,有很多东西不能失传,应该让后人知道,有很多东西在我们这里存在过。我们这里以前是百匠齐集之地,现在突然消失了,连个水泡也不见,倒是可惜。你要写一下我们,如果有弄不懂的地方,我尽量为你提供帮助,哪怕再忙再晚我也决不推脱。”
说到这里,他用殷殷寄托的眼光看着我。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被世俗污染的狡诈,只有真情。
我感动了,突然间,犹如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我答应了这句难以应允的话,背着这个难以完成的任务,辞别了小平哥。
不久,我的老师龙松贵也将同样的担子压在我肩上,我难以再推诿,便在电脑上开始写作,为我敬爱的故乡和亲人写作。
我知道:写故乡看起来很容易,其实最难。
当年有一个画家回答所有人道:画鬼最容易,画人最难。
。
故乡三溪印记七:万人亭
。
三溪万人亭并非真能容得下万人,它只是一个名称。
万人亭分上下两层,看起来像是一座亭子,其实是唱戏与表演节目的地方。
唱戏与表演节目在二楼,一楼听说是卖茶水的地方。
亭外的场地虽然容不下万人,但足可容下三溪千多号人。
它处在四队与五队的结合处的大坪上。
这个大坪平时用作晒谷,演出或集会时作群众容身之地。
三溪成街之后就有了万人亭。
按年代推算,它处于街中,大概修建于清朝末年或民国初年。
听说有一年在演戏时,有人提议请塔石史达庭先生为万人亭换写新对联。
史老字有生满爷,是三溪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秀才,是从北京回来的太学生,他是这一带著名的风流名士。
他当时略加思索,大笔一挥,就在对联纸上写道:
三花子与小旦调尽散风,
溪江头砌高楼耍干把戏。
众人看了无不称赞,当场有人又裁了一幅对联纸请他写,他再思索一阵,又写道:
三湘四水玩尽千古游戏,
溪雨江云演出一代英姿。
众人看后,顿时夸赞如潮,掌声雷动。
解放后,新政府将万人亭用作文艺宣传场地,又将此用作召开批斗大会的场地。
我对万人亭最有印象的是七十年代初期。
万人亭外的场地很宽,在五、六、七十年代,阶级斗争如火如荼之时,广大三溪老百姓一定会奉令聚集在这里,参加斗争大会。
每当这时候,公社书记和公社武装部长一定会亲临现场,指导进行阶级斗争。
有一年春天,大队在面临万人亭的上方大田边摆上讲台,接上三音播放机,听公社周书记讲解阶级斗争新形势。
罗部长则背上二十响的驳壳枪,背着双手,在一旁威严的警戒着。
下面的四方出口被端长枪的民兵把守着,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但这里有一部分从塔石杉木和新邵县金塘湾的民众去滩头时,经过这里也被强制容留。
他们想闯出去,被三溪的民兵们一顿耳光打了回去。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形。
我堂侄蒋建寅也出现在会场,他那时虽然只有几岁,但他看了一些战争电影,对斗争会没有一点爱好,却对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走近民兵,硬要玩民兵的枪,但那些民兵都不肯也不敢给他玩。
有一个民兵不认识他,举手要打他,另一个民兵连忙止住了他的冲动:“你知道这小家伙是谁吗?他是大队蒋秘书的小孩,你如果不想干了可以打人家。”
那人连忙弯下腰,将那支空枪让他摸了几下。
我也趁机在那支枪上摸了几下。
后来建寅到处宣传说自己摸过真枪,摸真枪感觉很不一样。
这件事发生在万人亭,至今还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这个戏台上,演过样版戏《沙家滨》、《红灯记》、《白毛女》等,也演过革命宣传戏、舞剧和小品。
我于台下坐在母亲身上看过戏,也钻到后台看过演出。
台上曾经有很多前人在这里演出过,我记得:有我的老师龙松贵的雄伟英姿,有乡贤刘辉柱舞动的倩影,有前人刘玉前、申道忠等人参演的痕迹。
还有很多难以记清名字的前辈辛劳的身影。
有时下乡放电影,我更是早早地来到这里,等待电影开场。
这里有我童年的印记,也有我欢乐的历史。
七十年代初,三溪在小学上面修了一座人民会场,万人亭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悄然退出了人们关注的目光之外。
后来,三溪在城背修筑年泽水库,城背田地被水淹了很多,就移了三户人家来三溪居住,其中有一户叫李佑生的城背村民移在三溪四队,四队村民便在万人亭边修了一座房子给他住。数年后,他又返回城背,该房由刘辉柱居住。
不久,湘柱将房屋修筑在万人亭的亭基上,万人亭的印记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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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八:城江万页书
。
这几天,城江人民要求我写一写他们引以为傲的万页书。
天空老弟向我发出邀请,
佳文老弟向我提供了城江古联:城藏万卷书,江破千页石。
我在此感谢他们,对他们的热情,再次表示诚挚的谢意!
万页书我并不陌生,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也是我幼时经常光顾的处所,是我的家乡,更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名胜古迹。
。
万页书不是一册洋洋万页的书籍,它是一个古老的地名,在三溪城江。
我小时候,总是沿着溪流从庙山口、油榨坝,遥望塘蘅、城江老院子、经潮水院子,再往下走,很快就到了端庄沉穆的万页书。
我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冬暖夏凉,空气清新。
万页书东西两侧立在溪流之中,呈门户状,仿佛是一道开放的天门。
这两边的高山又像是两叠书籍堆放而成。
奇怪的是:这道天门是由一层层页石堆成,宛若两叠天书,在等着什么人来阅读。
这两边陡峭整齐,仿佛刀劈斧削而成。
春夏之际,两岸叠翠,气势磅礴。
秋冬季节,木叶渐稀,但不颓败,一道斜阳在这里展现神秘而幽深的画卷。
一年四季,溪流从中间穿过,无穷无尽,悠悠北去。
前人惊叹这里巧夺天工,便靠东侧修了一条道路,供行人通过。
万页书的上面是潮水院子,与之对应的是文仙庙。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村落,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张家背后。
1992年,我在这里为立英舅舅造过纸,晒纸师傅是白若肖体友。
万页书的下面是一排跳石,通往观音堂,如曲径通幽。
下游是邻县新邵石下村。
我幼时放假时喜欢来这里避暑,来这里看山景,这里离我家只有三里路。
这里是我们这一带最美丽的地方。
我很嫉妒大自然将这么一个美好的处所安排在这里。
我喜欢看这里雨后的景致:下雨之后,烟雨濛濛,祥光隐约,天门上下,半隐半现,鸟声争鸣、溪流传声。
1978年,我在雨中想出了一首诗,便对着万页书吟出了我心里的歌:
万页天书谁堆成,
千年无人能看清。
最是濛濛烟雨里,
樵夫晨歌唱故情。
吟罢,我才走到潮水院子,去我姨父善贵家楼下去避雨。
此时,我的衣服全被淋湿,雨一过,我又飞快的回到三溪。
那年,我十五岁。
1979年清明时,我与堂哥国兴从新化挂青祭祀后经过这里,太阳快要偏西了。
那天天气晴朗,国兴哥笑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坐一下吧,看看这里的景致。”
我欣然答应。
我们在万页书下的路边各捡了一块石头当櫈子坐下。
我说道:“我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可惜我们家门口没有这样的景色。”
堂哥道:“这样的景色在这一带确实不多,滩头也没有,马头山也没有。”
我问堂哥:“这里有没有关于万页书的民间传说?”
堂哥笑道:“有,当然有,关于万页书的传说有很多,但不是历史。”
接着他讲了起来。
此时观音堂祝高师傅从此经过,与堂哥闲聊了一阵。
祝高师傅走后,堂哥笑道:“刚才这位名叫陈祝高,是观音堂的人,他喜欢唱山歌,有时与陈善秋两个人对唱,夜晚和早晨在溪边大声唱山歌的人就是他们。”
正值此时,三溪一带山歌如潮,到处有人唱山歌,山歌成了我们这一带的时尚。
国兴哥忘记故事讲到什么地方了,就追问我。
我另外想到了了一个问题,便笑问道:“请问古代有没有著名人物来过这里?”
堂哥答道:“历史上的人物传久了自然成了名人,如果人家没有说起他,不管是谁都成不了名人,帝王将相也是一样。民间传说这里山势奇特,要出帝王,但这里终究没有出过帝王,原因是帝王出不来。”
我连忙追问:“谁说这里会出帝王,现在国家和人民取消了封建王朝,现在哪来的帝王?”
国兴哥道:“这是一种传说,发生在古代,不是现在所传言。当年我们三溪有一个人叫王门福,是王圣贤书记的祖先,他自己没有功名,一辈子连秀才功名也没有得到,但他教出的学生一个个都当了官,最大的官当到翰林院的大学士,是五品大官,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专门替皇帝整理皇家书籍和卷宗,因此人家嘲笑王门福是‘弟子登台阁,先生未进学。’王老先生有一个弟子杨翰林曾经从这里经过去看望恩师。”
我连忙道:“我也听说过王老先生,他就是那个曾经送过春牛(送春牛既送财神纸片的人)的王门福么?”
堂哥说道:“那是有人故意丑化他老人家,他的弟子都是大官爷,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恩师送财神为生呢。他自己有的是钱,将毕生的精力都花在建设三溪、繁荣三溪之上。”
接着他继续道:“据说杨翰林在经过万页书时,见这里山势奇特,便令人停桥,随从道:‘大人为何下桥?’杨翰林道:‘我看过此地的山水走向,这是一个出帝王的地方,我只是一个五品官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坐轿呢?’随从恍然大悟。他走路到三溪时,他见对面有一座山也生得奇特,便问轿夫道:‘对面那座山叫什么名字?’轿夫答道:‘禀大人,那座山叫活胳牌。’杨翰林刚听完,便坐进轿子,命轿夫抬轿从庙山口进入三溪。随从问道:‘大人到了三溪,离王老先生不远了,为何还要乘轿?’杨翰林道:‘我刚才白走了很长的路,现在要坐一下轿子解气。’随从惊问何故?杨翰林道:‘对面那座叫‘活胳牌’的山形同一条下水船,直撞万页书关头,与万页书相冲相克,此地非但不能出帝王,连大富大贵之人也不会有,因此我要上轿解气。’此时王老先生和三溪的体面人物已到轿外,杨翰林才慌忙下轿叩拜恩师。”
我听完这个故事,竟叹了一口气。
此时夕阳西下,云霞渐暗,万页书显得更加庄严沉肃。
堂哥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到庙山口时,我就着暮色,指着活胳牌道:“活胳牌并不像下水船,其山势也不正对着万页书,如何冲撞呀?”
堂哥道:“我看也不像,但故事毕竟是故事,传说毕竟是传说,当不得真。”
当夜,我到叔祖父士英先生家,将国兴哥说的故事对他老人家简单地说了一遍。
叔祖父笑道:“你国兴哥所说关于万页书的故事有些是真的,王老先生有两个弟子当过五品翰林,都是金溪王家附近的人,一个是姓杨的翰林,一个是姓陈的翰林,他们对老师都很尊重,也曾数度经过万页书来三溪拜望过王老先生。”
接着他老人家放下水烟筒笑道:“我当年写过一幅城江万页书的对联:
城中隐刀兵,一石可惊千层浪,
江溪访良贤,双眼难阅万页书。”
我忍不住大赞道:“叔祖父不愧是考上过清朝秀才的先生,这幅对联可以独步天下。”
士英先生笑道:“清朝倒台时,我年纪尚小,何况清朝下台时前几年就没有招考了,我并未去考秀才。”
我急忙又问道:“您老人家的下联江溪访良贤,是在说周文王访姜子牙的故事。但上联中布藏刀兵,有杀伐之气,是什么意思?”
士英先生道:“万页书是邵阳县西北面阻挡土匪进犯的门户,以前三溪附近的强盗都来自新化县,经常来我们这里抢劫,有一次,王老先生安排三溪与城山的人埋伏在万页书两边,等新化的贼人一到,就冲出来刀砍棒打。众人依其计,当夜贼人结队而来,我方人数比贼人多,当时伏兵齐出,打伤了几个土匪,其中有两个受伤的土匪被抓住,其余的土匪像兔子一样逃走了。当夜王老先生就带着很多人将那两个受伤被擒的土匪押到邵阳县府,供出了一串贼人,邵阳县与新化县联合派人抓住了一些土匪,从此以后,这里才算安静了一些。”
我连忙插言道:“怎么当时没见隆回与新邵县的官员插手,他们哪去了呢?”
士英先生笑道:“当时还没有隆回县与新邵县,他们从哪里插手?新邵县1952年才建立,这个县从新田铺为断,西北面的言栗、金塘湾、巨口铺、乌庙、龙溪铺、十字路等地原属新化,南面大多属于邵阳县。1952年至1978年属于涟源地区管辖,1978年底即去年才划入邵阳市。而我们隆回1950年才建立,隆回的地盘是从新化、邵阳、溆浦、武冈、洞口县划入,建立隆回县,大观、岩口、添壁、六都寨、高坪以前都属于新化管辖,我们这里1950年前是邵阳县所辖。”
我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懂了”
士英先生又暗然道:“万物有兴必有衰,城山万页书风景虽好、但两边太窄小,这是一个很大的缺点和短处,我前次到石下看风水路过,顺便看了一下万页书,我基本上可断定:将来如果城山要修一条大马路,必从万页书东侧头上跨过,到时候这里风景就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扣。不说了,免得伤心。”
接着,他老人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结果真的不幸被他老人家言中。
1989年,我再次经过城山,一条铺了砂子的公路沿山爬上万页书东侧,又从峰顶斜斜地爬了下去。
我站在坡上,从上往下看去,在我心中念念不忘的画卷,无复当年的神圣与庄严,不觉流下泪来。
以前这处谁也难以翻越的神圣之地,现在谁都能轻易地走上来。
对面西侧的山峰不再高耸入云,现在看起来渺小得可笑。
再次仔细地看着这条小江河,竟然也很可怜,像是一条小沟渠在无力的歇停。
今年回家,我决定再次去观看这处曾在我心中不灭的明灯。
一条水泥路宽阔平坦,似比以前平坦很多。路也不那么难走了。
我走上坡顶,感觉美丽的万页书比先前似乎更加难看了,溪流的水不再纯净,两边挂满了垃圾和五颜六色的臭塑胶袋。
我突然觉得,这条溪江像是一条脏兮兮、沾满垃圾的彩带。
再看峡谷中间的石径,因少人行走,乱草横生,早已失去颜色,不像是昔日穿梭不绝的古道。
我不敢再看,捂着眼睛怏怏地走了回去。
科学有将人向前推进的好处,也有伤害名胜的短处。
对有些地方来说,他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人生最难堪的是:精神支柱倒塌、明灯油尽熄灭、回家的路上遇上风霜雨雪。
环顾前后,两岸人家烟火繁华,现代风流来到了这里。
这里不再破烂陈旧,现代人去旧迎新。
但我来到了这里,恍然隔世。
因为我不再认识这里,如同一个陌生人。
有一两个人我明明认识,但他们将我视若路人,对我充满了敌意。
我一笑,转身回来。
我痛苦的写道:
万页天书遭污染,
溪水涂黑半边天。
而今不敢从此过,
大道有时不向前。
我久久地看着天上的浩宇,叹了一口气。
。
故乡三溪印记九:三溪的溪流
。
我的故乡在三溪,因此,我早就知道三溪有三条溪流。
我在这条主干溪流上长大,溪上溪中都有我深刻的印记。
更有我童年的梦幻。
我从罗面走到城江,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洗衣服的地方,
有些村子有好几个洗衣处。
洗衣服离不开水,并且是清清的流水。
三溪最大最长的流水就是溪水。
三溪一队靠近杨丝井,村民洗衣就在第二口井洗,因为这里冬暖夏凉,最适合浆洗。
我是男孩子,自然不会关心洗衣做饭,我关心的是溪流。
冬天我总是望穿寒水,只盼春天早点到来。
春天来了,我急忙脱掉鞋袜,迫不及待的跳进溪流中走来走去。
夏天来了,我见左右无人,连忙脱掉衣裤,跳进较深而温暖的溪水里。
秋天落叶时,西风渐冷,我只好望着溪流发呆。
冬天来了,我嫌杨丝井的人太多,将刚扯来的猪草提到溪中来洗。
不但小孩子喜欢在溪中洗澡,大人也喜欢。
我喜欢下雨天,雨一停,我就会去溪中捞鱼。
此时的鱼虾比往常要多一些,我拿着箕筛东一下,西一下,有时竟能捞出一两斤来。
就这样,溪水较暖时,我自然会在溪中捞一些小鱼、小虾、小泥鳅,有时还能捞出小螃蟹来。只要加油,两个小时一定能捞出二三两鱼虾来。
每当中午我捞鱼回家,父母肯定不会骂人,反而会夸奖我勤快。
其实,我捞鱼是假,真正的意图是在溪中洗一个愉快的澡。
戏水,是每一个男孩子非常钟爱的行为方式,很多男孩在溪流中长大。
捞鱼不但能戏水,更有取得丰收的可能。
有一天中午,我沿溪流在老头庄靠近里山七队的地方,上面田里有水流下,我一次捞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大泥鳅,第二下在稍上一点,又捞了一条更大更肥的泥鳅。
我断定上面的农田肯定有泥鳅窝。
我一路捞上去,又捞到一条正在戏水的肥大泥鳅。
我心中一喜,爬上田仔细寻觅,在最里边发现这丘田靠东墙边有一个漩涡,里面全是浊水,我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
这个漩涡刚好手那么大,我将四周用泥巴包围起来,将水拂干,然后将手伸进漩涡,仅四五次,就从中抓出八九条泥鳅来。
我非常满意,就高兴的跳到溪中洗了一会澡再回到家里。
还有一次,我看见浑身是水的严佐华在二队木桥下抓住一条约一斤多的胡子鱼。
他连忙突出了众人的包围,掐着那条鱼飞也似的回去了。
木桥下有四五个妇女在欢笑的洗着衣服,在溪波里,荡起一片笑声,这笑声飞洒在空中,融化在流水,更植入在人们的心头。
三溪的溪流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
1983年,我20岁,那一年我去了茶陵,翻越千里长期离开了可爱的家乡,也离开了陪伴我长大的三溪溪流。
我在其间虽然每年都会回家,但回家的日子十分有限,大多数是年前回来,年初又走。
岁月匆匆,岁月蹉跎。
岁月送走了老一辈的长者,送走了一些本不该走的壮年人,也送走了旧日的光景和旧日的激情。
溪流上是公路,公路可以带来便利。
不知什么时候,三溪的溪流上面被人用石头和水泥拱了起来,并在一旁修起了房屋。
此时此刻,我隐隐发觉不妙。
三溪人不傻,三溪人有样学样,他们的模仿力很惊人。
既然西面建起了房屋,为什么东面不能修房呢?
溪东边有田的所有人顿时眼红起来,不管钱多钱少、有钱没钱,都先后将房子建了再说。
有些人强硬地撇开各级政府,硬是将房屋从东面建了起来。
没有地皮的急了,整天赖在队长家里,逼着队长将溪畔公路边的田重新分配。
有些队长无法,只好聚集民众,将溪边的田地重分。
山村人见状,也连忙进行效仿。
他们没有溪流,便在马路边上修起了房屋。
房屋的样式一年比一年先进,一年比一年豪华。
最后,所谓的建筑不再是纯粹用作居住,而是变成了一种面子工程。
每年都有新的局面,每年有大量的田地水泽流失,每年都有大量可居住的房屋遭废弃。
老祖宗的珍惜耕田土地的明训被新一代人全部置于脑后,成了风吹消散的耳边风。
我每次回家,这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格局变化。
改革开放、经济开放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些代价是失去美丽、失去记忆、甚至失去人性。
被人们视为母亲溪流的三溪清溪,被无情葬送。
溪里流的不再是悠悠清波,而是令人恶心呕吐的粪便污水。
这样的污水自然没有美感,没有鱼虾,没有人愿意观看。
所有这些,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孔雀的屁股。
孔雀是一种很美的禽类动物,开起屏来比任何东西都美丽。但它的屁股很难看,拉的屎比任何禽类都臭,这种动物令人又爱又恨。
我站在三溪的溪流边,一条远胜滩头古镇的三溪新街已经成形。
这里的民众也曾对溪流有着深厚的感情。
但他们为了各自利益抢占建筑基地,亲手埋葬了这段情感。
溪流就被坐在新街的屁股下面。
有屁股就要拉屎,有垃圾就要丢掉。
这里的民众想了一个自以为轻松的好办法:将垃圾丢到溪下。将屎尿通过化粪池排到溪里,有些人根本不修粪池,直接将粪便排进溪中。
至于下游的人是怎么看,他们完全不管。
真要有人问起来,他们可以往人家身上推,而说自己是如何如何讲卫生、讲良心、讲道德、讲公德。
浪迹天涯的游子,都在心头有一个梦想,都希望自己的故乡处处充满着美好。
但现在是开放的年代,没有人能够如意。
我有一次在城江,闻到溪里的水臭不可闻,连忙掩鼻看去:溪流下的水泥敦柱上全是一圈圈乌黑的痕迹和变了色的脏污塑料袋。
我在供销社和医院挑粪水浇淋过庄稼,亲眼看见过粪池中一圈圈的脏痕。
这些水泥敦柱上的污迹和粪池中的痕迹一模一样,根本不是水浸过的样子
我一阵恶心,只好掉头而去。
我美好的梦境被无情的火焰狠狠地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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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三溪印记十:三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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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是教学育人的地方。
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这里充满着憧憬、充满着希望。
这里充满着生机、充满着灿烂。
这里也是改变自己、改变国家、改变全人类的起点。
这里也是所有的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材的地方。
家长们将学校视为最神圣、最庄严、最出色的地方。
没有人敢小看学校,没有人敢威胁学校,没有人敢在学校放肆。
1970年正月十六日,我在母亲的护送下,走进了三溪小学。
在赵绍先老师的面试和接收下,我在三溪小学一年级接受启蒙教育。
对于三溪小学我一点也不陌生,我二哥在这里读书时,经常背着我来学校,有时他还没学会的东西。我在一边看会了。
有一天,天上突然阴云密布,大地十分黑暗,老师点点起油灯在讲台上教学。
而我二哥却很不安分地用眼睛看着窗外。(我五岁多才能走路,但我很小就会揣摩大人的想法。)
我二哥不喜欢读书,他只关心与小孩子玩乐,只关心耕田,他认为只有耕田才能养家糊口。只有耕田才有乐趣。
他往往趁着在下雨时冲进雨中,别人躲雨时,便拿起人家的梨耙干起工来。
他有时将我丢在座位上不管了,或许是忘记了。
等他回来时,我已经学会了几个生字。
由于我早就打好了一定的基础,在以后的学习时显得非常轻松。
小学的学习时间是:9:00——14:00
三溪小学修建于五十年代初期,共分两层。
这个小学能容纳六个班的学生上课。
小学的对面十来步远有一座很大的礼堂,这个礼堂只有一层高,是一间平房。
礼堂内有很多学校杂物放在里面。
礼堂的背后,是一堵很高的土坎,土坎上植有很多漆树、水桐树、苦楝子树。
土坎的上面是小学操场(后来学校将礼堂拆除,用作体育场地,而在坎上的操场修建成三溪大队人民会场)。
礼堂的西面,有一间宿舍,那是教师王渊学住的地方。
王老师不但书教得好,画绘得更好。
他利用休息时间,为学校画了很多幽默宣传画,为丰富三溪学校的文化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每当学校搞运动时,都会将王老师的画挂上去。
悬挂的方式是:将画穿在一根绳子上,一头牵在北面的漆树,一头牵在南面的水桐树上,群众观看时十分方便,刮风下雨时收拾时也非常快捷。
当时每间教室还有一条标语,如:
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儿童们团结起来,学习做新中国的新主人。
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1975年小学毕业时,龙松贵老师在讲台上说道:“同学们,祝贺你们小学就要毕业了,在这五年多中,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是你们可爱而光辉的岁月,我们大家要珍惜这段时间、牢记这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很刻苦耐劳,祝你们在中学这个台阶上,更加好好学习,做一个又红又专、对社会有用的革命事业接班人。我们很想对你们传授更多的知识,很想倾囊相授,但你们年纪太小,不能接受太多的知识,只能期望以后的老师来完成我们的心愿。对于没有去读中学的同学,我们要有一颗红心,两种打算,不管在哪个岗位,都要做好自己的事,为革命、为人类做出辉煌的贡献。”
最后,他殷勤寄语道:“每个人的光辉道路都在自己脚下,我们要充分把握好自己,前面的路是光辉灿烂的,充满着美好的希望,愿大家一路走好!”
这是小学最后一堂课,我们全班六十二名同学都流下了无限依恋的眼泪。
我在小学的老师有班主任赵绍先、孙德富、肖焉知、农松贵,音乐老师尹爱云。
后期的校长刘盛昌,代课数学老师刘云堂。
这年秋天,我走进了三溪中学,在第19班上学。
这里比小学的环境要好一些,但学习时间长了一个小时。
中学的学习时间是:9:00——15:00
中学的学生们年纪比小学生要大,思想处于半成熟状态,人人身上长满了刺,待人很不友好。
但我不怕他们,我离家很近,也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准备,我有很多办法对付那些侵犯我的人。
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在中学三年,只有涌动的暗潮,并无汹涌的波涛。
在灿烂的三年里,我始终没有遇到来犯之敌。
后来我才想清楚:
第一:人与人的交道打久了,自然成了朋友。
第二:老师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将事端压制在发生之前。
在中学,我的老师有:班主任曾菊英、李吉平、刘洪山。数学老师史正章,李如海,英语老师刘丁香、体育老师刘玉明、数学代课老师李洪满,音乐老师陈代龙。
1978年冬天,我在这里顺利地毕业了。
从此以后,我进入了社会大舞台和大溶炉。
我衷心地感谢艰辛培养我的老师们。
我衷心地感谢容纳我的学校。
老师和学校就是海洋。
老师和学校就是故乡。
几十年了,虽然有很多老师与我们一别多年,说不定再也无缘相见,但我们一直没有忘记您们。
在困难的时候,我想起了您们,是您们想给了我向前的勇气和信心。
在开心的时候,我们都想与您们想分享快乐,分享幸福。
愿老师们:
开心快乐、幸福永久,平安如意、健康长寿。
天下的老师是公正无私的。
老师的胸怀是宽阔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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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昌宇
2019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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