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淡若清风过 　　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在去外婆家的路上看到一包药，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奶奶的名字。第二天有点心神不宁，开始担心奶奶身体会有异常，但是太忙了，错过了打电话的时间。昨天上午十点左右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奶奶摔着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梦境成真了？平常要90分钟的车程，我只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基本上忽略了路旁的限速标志。赶到奶奶现在居住的二姑妈家里，听完事情的原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这是这位老顽童又一次不听劝阻，想要干活造成了事故了。乘女儿上街买菜的机会，偷偷背着背篼到地里摘菜，不小心脚抽筋了，摔在了地里。 　　88岁的高龄了，仍然闲不下来，这就是我的奶奶。 　　说起奶奶的特点，可以用几个词语来形容：勤劳、善良、固执、迷信。 　　勤劳的奶奶。家里有一张很多年前的老照片，是爷爷奶奶和四个儿女的全家照。照片中的奶奶很年轻，留着两个长长的大辫子，一看就是农村中干活的好把手。奶奶经常会给我们讲起年轻时候的故事，我们听了很多遍了，都是重复的，有时候会感到很烦，唯有我能够耐心地听他一遍遍地重复相同的故事。 　　旧社会的奶奶是一位性情刚烈、敢爱敢恨的女子，由于爷爷家中兄弟很多，爷爷奶奶总是受到别的兄弟欺负和排挤。爷爷不善言谈，争执吵闹都是奶奶冲在前面。兄弟们都成家了，于是涉及到分家的问题。别的兄弟家中都分到了足够的粮食和房屋，而爷爷奶奶只分到了一间破屋和不足食的几担粮。家中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生活成了最大的难题。一气之下，爷爷奶奶开始到街上租房子居住，爷爷经营条粉生意，奶奶担负着干农活、带孩子的双重任务。终于解放了，爷爷奶奶分到了地主的三间瓦房。爷爷奶奶很感恩。将那位我们不知姓名却至今祭拜的地主老爷供养老死后，又开始为几个儿女辛勤的操劳。在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将四个孩子辛苦拉扯大了，看到他们都成家立业了，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很不幸，爷爷于1998年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了孤单而寂寞的奶奶。儿女都住进了城里，她却死活不愿意离开那个大院，不愿离开那片承载着她的青春岁月，掩埋着她的泪水和汗水的那片土地。最终，仍拗不过儿女的劝说和残酷的现实：老院已无壮年常居，吃水也成问题。临走前，儿女满足了她的一个心愿：做好了棺木，在爷爷墓碑的旁边打好了坟洞。奶奶说，我死后一定要将我埋在这里。进城后，虽然衣食无忧，可是却依然改变不了勤劳的习惯，什么事情都想帮忙，什么事情都想做，可却总是帮倒忙，甚至出事故。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我想奶奶的灵魂应该还是在那片奋斗过、努力过、争过、闹过、气过、哭过的山林里，因为那里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故事和太多的心酸和曲折了…… 　　善良的奶奶。这段时间工地收尾了，有点闲下来的时间读了毛泽东传记，其中的一个情节和奶奶的故事很相似：爷爷是做生意的，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是做生意的传统。奶奶总是会背着爷爷将吃的、穿的送给那些穷人或长工。这和毛传中毛主席的母亲偷偷将食物送给穷人的情节很相似。“善有善报，恶有恶终”。这是佛家的语言，也是奶奶一身都在履行和信奉的真理格言。老院的一位邻居现在已经70多岁了，每逢过年过节总是会亲自上门拜访奶奶，大包小包送一大堆礼物。谈起来，他就会回忆那些过去的往事，他说，现在自己儿大女成人了，每个月退休工资基本都用不完，老院年长之辈基本都已过世了，只有奶奶这位长辈了，不往这里走，又能往哪里走呢？对奶奶的感恩很简单，他说，因为那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奶奶总会背着爷爷将蒸好的红薯给他们兄弟端上一碗，至今仍忘不了那碗红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这位老人心中的信念。听到这些故事，我们也很感动。善良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但是在现实社会中正一点点地被摧残和遗忘。奶奶的那些善良的故事数不甚数，那些故事已经在我门心中生根发芽。我们会沿着她善良的步伐，继续前进。 　　固执的奶奶。老大返小，这是对老年人性格的描述。老顽童，这是我们对奶奶新的称呼，她也欣然接受。进城后，活泼开朗的奶奶在社区的老年人集体中很受欢迎。简单而善良的奶奶也总是容易受到伤害。2013年的一天，她从外回来，显得很高兴，告诉我们今天她捡到便宜了，说社区的一位老大妈送给她一瓶神奇的药酒，对治疗风湿很见效。我们让她拿出来一看，当时几乎晕了过去，原来上面写着：农药敌敌畏。全家几乎都出动了，将她立即送到医院。7天7夜，在重症监护室里，她都昏迷不醒。医生告诉我们，可能没有希望了，我们开始联系车辆，准备后事了。第二天，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现在的妻子，那时候的女朋友，赶到医院，在她床边喊了她几声。她居然有了意识，睁开了眼睛。后来慢慢好了起来。我们都和他开玩笑，肯定是还想看重孙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都告诉她不要再轻信别人的话，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儿女。可是她却仍然很难改变，总是三天两头帮这忙帮那忙。她说，这些老姐妹们都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对她们不好呢？城市的复杂，人心的剖测，让一个接近90岁高龄的老年人去想，肯定是想不明白的，去改变，也肯定改变不了。我心里有时候也在思考：是城市应该改变去适应简单善良的奶奶，还是奶奶应该去适应它呢？ 　　迷信的奶奶。在老家的时候，奶奶是一天三柱乡，从不间断。搬到城里以后，家中人为了尊重她的习惯，也在窗台上摆放了蜡烛柜台，她当然也是时常祭拜，烧香许愿。对老年人来说，烧香许愿是一种心理寄托。一生操劳，一生奔波，都是为儿为女。即使到了垂老暮年，心中仍然不忘儿女，为儿女祈福，为儿女烧香，为儿女许愿。她们认为这样是为儿女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每次清明或过年，知道我们要回老家去，她晕车去不了，临行前总是千叮万嘱，爷爷那里要去，那位地主老爷那里要去，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那里要去，家里的天神菩萨、土地菩萨、灶神菩萨、家神菩萨要点上蜡烛。这些逝去的人或神都在她心中，难以忘记，在她梦中，时常出现。虽然从不相信迷信，但是作为她的后代，我们只能按照她的方式去执行她感恩的方式，去履行一个家族传统的仪式，又怎能去责怪她迷信和封建呢？ 　　坐车是奶奶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老婆生孩子期间，家中住房紧张，奶奶却自愿提出自己到女儿那里耍一段时间。我知道她是在为我考虑，为自己的重孙在考虑。坐在颠簸的车上，奶奶不停地说着胡话，*娃，你是最孝顺的，你将来的孩子也一定会孝顺你的。年龄大了真不好，要是就这样死在车上该多好呀。我听了很难受。这次她所受的罪其实都是为我承担的。到家停车后，我将奶奶扶下车，她长叹了一声：我的家呀，终于到了。我几乎快流下泪来了。 　　下班后，独自去了碧水寺，对着浩浩荡荡的安昌江、对着浩瀚无边的宇宙、对着慈祥的观世音菩萨，学着奶奶的样子烧了一柱香。阿弥陀佛，她终身信奉你，请保佑这位做了一辈子好事的善良老人顺利地度过这个冬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