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小布鹅 　　2016年9月4日 　　今天是2016年9月4日，又是一年两次的开学报到日。 　　去刷卡注册的时候看到路上一堆一堆的新生和家长，有些木然。一路和刚上大学的弟弟聊着天——他很好地具备着男孩子深沉内敛的性格，一条消息不会超过5个字，尽管如此我还是乐此不疲，发着语音，也不知道是为了等待他回的一串省略号还是仅仅是在派遣一个人走的寂寞。 　　耳机里的歌是随机播放，但那一路却非常应景地从《痛》播放到《僕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最后到《这就是命》，仿佛我的情绪一样在层层递进，也仿佛回忆的长河一样由远及近。 　　许我让梦轮回成墓前新发的花——少年霜《痛》 　　我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家里，做着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的梦，对未来，对大学，对一切，那时候的自己多么骄傲，一时冲动报了这所学校，当听说生物不是这所学校的长项的时候，我甚至幼稚地想：那我就让它成为强项。 　　个人英雄主义，以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扭转世界的趋势。这个心理甚至到了现在依然残存着，如果说生活磨平了我的棱角，那么还有一个尖锐的角始终没有被磨平，反而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突兀。这个角就是我从小到大坚持了十年之久的理想——复兴中华传统文化。 　　怎么说，这个心理有些幼稚，有些可怕，但不得不说，很可敬。我不是说我自己很可敬，我只是很可惜，过去的自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可以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外部条件，还是内心世界。三年前，我还有无限远大的梦想，还有初生牛犊的骄傲，还有一个相见恨晚的死党，还有可以任性撒娇发脾气的暖床，三年前，我觉得我拥有全世界。 　　而三年后的今天，我刷了卡注册了，真正开始踏入大四的生活，这一切的一切却都离我而去了，甚至引以为傲的青春，也不在了。 　　是的，我成为了一个没有远大梦想的傀儡，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老人”，成了一个踽踽独行、患得患失的成年人，更重要的是，我失去了三年前最信任最知心的朋友，我成了孤孤单单要自己顶天立地再无依靠的一个人——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一个人。 　　我跟我弟弟说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大学生了，他一如既往地回复了一串省略号。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态，是对弟弟也来了上海仿佛命中注定一般的欣喜，还是对年华易逝想要回到过去的叹息？或者，两者都有吧。 　　上了大学以后，就知道了社会是个什么样儿，就知道了人性是个什么样儿，就知道了原来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样儿，上了大学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只会一天比一天多，所谓的“现在多做一点儿后面有时间再去做想做的事情吧”只是一句空话。我们永远不会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时每刻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横空出现，猝不及防，却不得不为了这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匆匆忙忙地改变之前的计划。时间久了，就麻木了，就会觉得这就是人生了。 　　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前坐在考场里信笔答卷一脸自信的自己，作文的开头，我为了让文章显得有文化气息，绞尽脑汁写了一句自以为是名言的名言：“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 　　我感受到了那时候自己的心满意足，感受到了泉涌一般的才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我像是演着默片一样飞快地落笔，飞快地，就快要交卷了。 　　我看着她满意地交上卷子跟着大家走出教室的背影，看着转眼间变空的教室，只有老师在讲台上数着卷子，排整齐，塞进档案袋。我看到老师漠然的神情下面被尘世侵浸的双眼，突然仿佛看到了一丝疲倦，一丝悲哀。那时候的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一个严肃的成年人的表情，因为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下一秒我就会感觉到没来由的害怕，进而转移自己的目光。现在，看着回忆中的场景，相似的体验，却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地理解过回忆中的那些路人。 　　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高二的我只是为了一句华丽的开场白而信笔写出的句子，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其中的苦涩和无奈。 　　如果说三年的时间让我看清楚了苦涩的滋味，让我学会接受生命中的无可奈何，这大概也是人生中莫大的收获吧。用心灵鸡汤的那一套来说的话应该是这个调调：丢掉了虚无缥缈的梦，沉淀在现实的世界里，苦难会让我们磨砺出一颗圆润璀璨的珍珠，在生命的长河中绽放光华。这样的我们应该感觉到自豪，感觉到开心，因为我们终于长大了。 　　如果有人这么给你灌鸡汤，而你又反感得紧，那你就应该像现在的我一样飞起一脚踢到对方的裆部，骂一句：“去你妈的自豪开心，老子就是不开心，碍你事了？” 　　这才是真正的开心。 　　ひとりきりで迷わないで，どんな日もこの手を离さないから——RAM WIRE《僕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 　　上面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请不要迷茫，因为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双语歌词谁不会查。 　　听说《小别离》快要完结了，磊磊飙演技的戏，我却不敢看。 　　前几天在微博上看了《小别离》的片段，已经哭得不成人样儿，夜深人静，在床上憋着哭发着抖，硬是没有发出一声，连呼吸我都尽力平复着，那会儿真的有种缺氧的感觉。 　　我的泪点低，跟我比较熟的朋友都知道，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泪点有多低，大概可以用“这家伙看柯南最后凶手自述的时候都能哭的说不出话来”吧。 　　这是真的，柯南看了不下四遍，每次看到凶手自述还是想哭，不由自主开始大喘气，全身心都做好了哭的准备。 　　那晚看的《小别离》的片段是真的催泪，标题是“我们为前程欢喜出走，却不知父母笑着将我们稳妥送出，背过身却泪流成海”，光看标题我就有些承受不来，以至于过了大半天才敢点开视频看。 　　回到之前的话题，三年改变了什么，也许是我对家的心态吧。三年前是打死不想待在家里，想着大学走得越远越好，结果来到了离家400多公里的上海，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肆意来回。三年前，我觉得我是会为了前程拼命努力的，我觉得时间还很长，回家的机会还很多。现在我再也不这么想了，前几天纠结研究生去向的时候，我知道如果我选择了硕博连读，远的不说，未来十年内回家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我有些怕，不知道在怕什么，三年的时间让我变得平庸，变得想要安于现状，这些都是三年前的自己所不齿的，而现在我只想要安稳，我只想能在家多一秒就多一秒，这种心态，我自己也形容不好。 　　昨天晚上锻炼的时候又想到了《小别离》的这个片段，于是打了电话回去，先给爷爷姥姥，我记得上学期有一次晚上做了不太好的梦，第二天心有余悸立刻给爷爷姥姥打了电话，虽然知道梦只是梦而已，但是还是害怕。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当我终于懂了要陪伴的时候，却到了身不由己的年纪了。 　　聊的都是日常，听得说实话确实很无聊，同样的内容说了三年，耳朵都起茧了，但我知道我不该有脾气，老人的关照，无论何时都会把你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无论什么季节都会提醒你注意穿衣服注意饮食注意不要生病。我在学校里感冒过几次，还发过烧，得过支气管炎，每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不敢打电话回去，怕被听出来浓浓的鼻音，怕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或者咳嗽了。就算是健康的时候偶尔在通话时有小咳嗽，老人们总是会问上一句“怎么咳嗽了”，然后我就会说“被口水呛着了”或者“刚吃完饭”、“刚喝完水”之类的，但如果自己真的感冒了，却无法用这些理由当作谎言去搪塞，毕竟还是有些心虚的。 　　电话的最后我关照了他们不要感冒了，入秋了早晚温差大。以前这种关心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现在也不是很好意思，但我知道我说一句就少一句，所以现在能多说点儿就多说点儿。我还挺幸运没有经历过亲人的去世，但我知道我迟早会经历，我现在不敢想，也不必想，只有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多一点儿关照。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是他们在关照我，现在轮到我开始口头关照了吧。虽然只是口头的，说出来了自己还是感觉到心安。 　　后来打电话回家里，一如往常是奶奶接的电话，我还听到了我家鸽子们的叫声，满满的画面感。 　　每个人都问候了一遍，挂上电话，心情轻松了不少。 　　也许我现在能表达的爱很少很少，也许我还是会不知道如何表达如何接受而耍小性子，我在慢慢改变自己，此时就很想感谢这三年的经历，让我开始真正珍重感情，真正学会了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认めてくれる人がいなくても，サマになる肩书きがなくても，仆らの小さな手は明日きっと谁かを笑颜にできるから。仆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かわりにつなぎあえるから（即使得不到旁人的认同，即使不曾拥有像样的地位，我们小小的双手也一定能为明天的某人带去笑容。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却能因此紧紧相牵。） 　　不管遭遇怎样的残忍，也像最初那样的真诚——黄渤《这就是命》 　　我是今年才开始粉上黄渤的，说起来好像还是因为这首歌。 　　在听这首歌之前我正好经历了一次人生的低谷，那段时间里我一个人在寝室，闷着一天没人说话，有人的时候也不想说话，每天的自我否定让我仿佛回到了高三那会儿，甚至几次三番想要放弃生命，晚上难受了就去买一罐啤酒，兑着雪碧喝，喝到一晚上跑十几趟厕所。我不爱喝啤酒，但那时候疯狂地想要喝，借酒浇愁，我想喝到醉，但是因为兑着7倍的雪碧，我的胃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水量，所以总是喝不醉。我不能说是渤哥拯救了我，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看极限挑战，唯一的信仰就是上帝。说实话，也许我命不该绝，我都这样了依然活了下来。回家以后心情还是不好，我也记不清是怎样的契机让我听到了这首歌，然后就哭了，憋了几天的眼泪一下子释放出来，感觉轻松了很多。 　　然后就仿佛上瘾了一般，走路听，躺着听，坐着听，有耳机的时候插上耳机听，没有耳机的时候扬声器声音开小贴在耳朵上听。那时候最感触的一句话是“每个路口都有红绿灯，只要我等一等”。 　　不知道该感谢谁，感谢命运吧，感谢上帝，让我在那样的一个阶段遇到一个肯为之心服口服的人。 　　我记得我上一次踏进低谷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把我拉了出来，我因此对那个人死心塌地，说不清楚是崇拜还是爱，就是依赖。现在对于渤哥，我也是这样的感情。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信仰，而我愿意将这一切的变故认作“这就是命”。 　　跟弟弟聊到大学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了很多往事很多想法，正好音乐也随机播放到了这首歌。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一切真的就是命。 　　我的改变是命，我所失去的是我的命，我所错过的是我命中不该得到的，我所得到的也是命中注定，甚至今天这一路上随机播放的歌曲都是命。用马克思那一套来说，命和自己的努力是存在着辩证关系的，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努力反作用于命，同时命又引导着自己的努力，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依存。 　　想着想着，心情好了不少。天气很热，我心里感觉很清凉。 　　未来只会更加凶恶更加现实吧，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就好了吧。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初心，其他的都交给命运吧。 　　也许三年以后我弟弟也会有相似的感慨，也许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每个人总有一天会看清楚自己的命。我为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弟弟也是如此。 　　又是一年开学时。明天，我就大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