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老了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萧涵钰 　　生意正忙得不可开交，小妹打来电话，说她在家接老爸来祁东看病，中午来我家吃饭，下午陪老爸去做检查。听到这消息，当时有点惊悸，心里忐忑不安，老爸身体一直很好，小病小痛也不会告知我们。 　　焦虑中车子终于到家了，打开车门，爸，您怎么了？我心疼地问，您说这几天腰疼得难受，在您憔悴的脸上，看出了您的病痛：没有时间多说，赶紧吃饭去医院。 　　一系列的挂号、看病、检查，检查结果两小时后才能拿到，已经下午四点了，拿到结果医生也下班了，只好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您就急着要去医院看结果，检查结果出来了，还好，只是老年人的常见病，腰椎盘突出，骨质增生，这些小病看起来不要紧，疼起来却很要命，医生说没有一针见效的好良方，只能药物慢慢疗养。 　　您拿到检查结果知道自己无大碍，高兴劲就别提了，像个孩子似的念叨“没事没事，死不了”。马上就说要回家。妈妈身体不好，我们知道您挂念妈妈，怎么留也留不住的，恭敬不如从命，妹妹开车，我们立即出发。 　　一路上父女三人有说有笑，谈从前，聊如今，不亦乐乎。说到您三十年的村干部生涯，您很是得意，您说您无愧于村民，无愧于上级，对得起党。说到村民，我想到了四组有个青年，因为家里穷，娶不到老婆，三十岁那年，经人介绍相了个云南姑娘，未婚先孕，又赶上计划生育高峰期，按相关政策，必须拿掉孩子才能办理结婚证，可偏偏女方说拿掉孩子就分手，青年一个头愁成两个大，来向您求救，您听完青年的苦衷，直接带着他去民政局办理，可民政局不是私人企业，不按政策办事哪有那么简单，那天你们失望而归。 　　您说宁拆十座庙，不散一桩婚，要是没办到结婚证，估计他们这桩婚姻就黄了，您一夜未眠。次日，您再上镇里，直找镇长，斩钉截铁地说，如果镇长不给办理结婚证，您这个村长不干了，让他马上找人接手。镇长知道您言出必行，无奈只好答应。 　　您如愿以偿，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到家连饭都顾不上吃饭，就给人把证送过去了。几天后，青年买了一条烟，还奉上一个红包过来谢恩，您看都没看，当时就被您臭骂了一顿，一点情面也没留，句句伤人心，说您这么帮他不是为了这些钱，说青年有闲钱送礼，怎么没钱娶老婆建高楼？看青年被吓到了，您缓和了许多，叫他好好对待老婆，好好过日子。青年红着脸，低着头，带什么来就带什么走了。两口子结婚后在外打工，日子也好起来了，每年都会来给您拜年，您很是欣慰。我打断您的话，说您当时那话太伤人，您却说要不是那么伤人，人家肯定不会把礼品带走，您说他父母生的孩子多，家里不富裕，您尝过那种没钱的滋味。 　　说到您的童年，我感觉到了您眉宇之间的哀怨，您说爷爷好赌，不爱干活，哪怕米缸里只有一斤米，他也宁愿拿出去换别人干活，我问您恨爷爷吗？您说没有恨不恨，谁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只能自己坚强。您说您一边读书一边给老师扎扫帚赚钱交学费，您感谢爷爷成就您过早自立自强。很遗憾，爷爷在四十二岁那年因病逝世，从此您就缀学了，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年您十六岁，您是家里的唯一男丁，您得挑起家庭的重担，养活裹着小脚的奶奶和姑姑。我们说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奶奶，小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做错事怕挨打，都会躲在奶奶的身后，拿奶奶做挡箭牌，奶奶发话，您无可奈何。您说不是怕，是孝，山再高也遮不了太阳，这是不能违背的常理，更何况奶奶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您不能伤她老人家的心，父母之恩大于天。 　　车子在我们聊天的时间里很快到家了，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您的头上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找不到一根青丝，个子似乎比以前矮了许多，还有些略显驼背，记忆里您是高大结实的。心中掠过一阵酸楚，是我们忽略了，没有仔细去观察过您，只知道您有头发白了，却不知道成了真正的满头白发，拍拍您身上的灰尘，眼里一阵发热，脱口而出：爸，您老了。您回过头来笑着说：这孩子，您们都大了，我能不老吗？ 　　时光如水，斗转星移，看着身边过往的老人，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爸爸您也老了，您已古来稀，女儿的意识里你还是那个年过半百的您，实在惭愧。您的爱，让我们永远都长不大，您的爱，我们永远都不想长大。 　　爸，您老了，您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村民做主的书记了，村里面鸡毛蒜皮的事让后辈们去处理吧，您别帮了今天又帮明天，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爸，您老了，小时候您是我们的天，现在就让我们为你遮风挡雨吧，做你的蓝天，做您的避风港，好好歇歇吧！ 　　爸，您老了，您不能养大儿子，还忧虑孙子，等孙子长大了，你是不是还要想着重孙子？没玩没了的爱，您不能只是给予，现在也该到收获的季节了。 　　爸，您老了，妈妈身体不好，您怕妈妈撒手丢下您，家里家外您一手全包，您知道吗？我们也和您一样，担心妈妈，也担心您，有您们在，我们就有家，有您们在，家才有家味，有您们在，我们才有向往地方。 　　爸，您真的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放下你放不下的心思，鸟儿大了，总要学会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