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墨淙 　　十五年来，她从未走出过村子一步。他每天所做的，就是搬个板凳坐到门前听风、听雨、听来来往往的人们说话，听不远处小学校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在她的眼里，一切都是灰蒙蒙。花开了，那灼人眼球的红艳艳她体验不到；下雪了，那净化人心的白茫茫他感受不到；雨住了，那跨越天上人间的曼妙彩虹他更体会不到。 　　他叫童晓佳，是一个盲女。别人问她能看见什么，她总告诉人们：我的眼前灰蒙蒙一片。在童晓佳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带她到省城的大医院看病，大夫是全国著名的眼科专家，他用手电在她眼前晃着，他问晓佳能看见什么？晓佳答道：我的眼前灰蒙蒙一片。 　　十五年过去了，晓佳的视力依旧是那样，不论白天黑夜，不论天晴天雨，不论春夏秋冬，依旧是灰蒙蒙一片。 　　二十岁的时候，晓佳亭亭玉立，要不是那双眼睛，他早已成为了村里最抢手的女孩子，恐怕媒婆们早就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可就是因为那双眼睛，她只能坐在门前听风、听雨，听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听来来往往人们的窃窃私语。 　　又过了三年，直到晓佳二十三岁那年的七月初九，这个村子已经经历了一百天烈日的烘烤，整个大地龟裂了，地里面庄稼全部死光了，挖地三尺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潮气。树上的蝉也被骄阳烤干，发不出一丝声音，人们吃过饭后有气无力的仰躺着，整个村子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那天下午，晓佳突然从干干巴巴的梦境里醒了过来，他随即推醒还在做着干干巴巴的苦梦的父母亲，她告诉他们她听见了水声，那声音很大很大，好像汪洋里肆虐的波涛即将淹没整个大地。他感觉到某种巨大的恐怖即将到来。晓佳的父母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他们翻了个身，接着做那干巴巴的苦梦去了。 　　忽然，天空飘来了几朵云，好像整个村子颤抖了一下，像是一滴冰水滴在了灼热的皮肤之上。然而，没有人知道有云彩来了，包括晓佳，因为他的眼前仍然是灰蒙蒙一片。接着，大片的乌云飘进了村子上面的天空，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似乎一下子进入了黄昏。此时的晓佳心神不宁，她又推醒了做着干巴梦的父母亲。她的父母睁开了干巴巴的双眼，像其他猛然间经醒来的村民们一样，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里面，感受到某种莫大的压抑。晓佳又开了口，她劝他的父母到地势较高的祖母家里住一夜，因为他觉得一个恐怖的暴雨将至。她的父亲摸了摸她的头，告诉他没事，即使下雨，这干巴巴的大地，干巴巴的大山，干巴巴的大树和干巴巴的动物们也不会让山洪暴发。 　　天空中传来了几声无力的鸟鸣，晓佳说，她听见了无数的鸟拍打着翅膀飞走的声音。他的父亲抚摩着她的头，没事的，看见久违的风雨，鸟儿们在天空里撒欢呢。 　　终于，狂风肆虐起来了。那风似乎从黑暗的地下钻出来一般，将置身屋外人们的衣衫掀到了半空。人们纷纷强拽住在狂风里疯狂舞动的衣衫走进了屋子，继续把着门框仰望天空。天已经黑透了，翻滚的乌云好像压到了房顶，乌云后面传来了隆隆的响声，好像无数列火车在乌云背后行驶。 　　村子顿时恢复了生机，鸡叫、犬吠和小孩们的哭声突然一齐出现在村子的空气里。 　　晓佳哭泣了起来，她告诉父母，如果现在不去祖母家，山洪下来就走不了了。晓佳的父母已被密布在房顶上方不远处的乌云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的勇敢已经用完，不知这样的天空下起的大雨会有多么的凶猛，这样的天空打起的雷电是多么的骇人，他们扒着门框呆若木鸡。 　　这个村子从来没人见过这么大的雨，不消十分钟，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就汇聚成了几条流淌着的小河。雨越下越猛，房顶上的水口已满足不了雨水的流淌，它们从房屋的四周倒了出来，倒到了院子里，倒到了房后边的巷道里。 　　这大雨来的令人猝不及防，瞬间就将大地上百天天的饥渴解除。这大雨去的令人牵肠挂肚，一连持续了七天的超级强度。整个村子好像被泡肿胀了，大山肿胀了、房子肿胀了、人心也肿胀了，人们坐卧不宁，从房顶上漏下来的雨水被一盆盆的泼到院子里，从老鼠洞涌进来的水被一次次的扫到院子里。人们在盼望着大雨赶紧走，以便在被泡得发胀的地里劳作，好好的出一身汗，解除自己被泡得发胀的身体和大脑。 　　第八天，天上的大雨变成了中雨，但是依然没停。晓佳一夜没怎么合眼的父母心情稍稍安静了许多。他们走出门去，看见环绕在山顶的白色的云，似乎离房顶高了很多。他们仰望天空，似乎亮了许多，两片乌云之间好像透出了一点点阳光。 　　晓佳走出屋子，他想要告诉父母什么，未等她开口，半空中想起了一阵爆竹声，晓佳的父母笑着相互看了看对方，有人放炮，这雨就要走了。突然，晓佳不安起来，他觉得空气中的那一阵爆竹声将肿胀的山炸裂了，汇聚了水的山洼洼被震得决了堤，山洪就要来了。 　　晓佳摸到父母的身边，央求他们立即到祖母家。晓佳的父亲摸着她的头，好了孩子，雨快停了，不必担心。 　　晓佳急的哭了起来，她想让父母相信她的话，可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聚到晓佳家门外的小学操场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天晴了地里要补栽什么种子，天晴了要在自家的院子里像老贾家那样打一口多么大的水窖，天晴了要好好的修补一下自己的屋顶，天晴了要好好的砌一下自己屋子的后墙…… 　　突然，空气被注入一种不安，人们似乎听到了一种嗡嗡的声音，像一群马蜂从西面的山沟子里面飞来。嗡嗡声越来越大，人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有人大喊，山洪下来了。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纷纷向自己的家里跑去，只有几个小孩子向着地势较高的坡上爬去。 　　山洪来的太快，转瞬间村子的下半部分的街道里涨满了水。没有跑回屋子的人被水冲走了，跑回家的人带着儿女亲人爬上了房顶，绝望的望着越长越高的洪水，那洪水果如猛兽。 　　晓佳的父母扯着她沿着木梯往上爬，晓佳一个趔趄从光滑的木梯上滑到了水里。洪水立即淹没了她的头顶，将她的身体涂成了红土的颜色。晓佳在水里翻滚着，像水一样奔流着，突然她感觉自己的眼前亮了一下，接着她又被猛烈的卷到水里，没多久他好像飞了起来，晓佳用力睁开眼睛，他看见了满世界的洪水，她看见了山顶上的白云，她看见了小学教室的屋顶，她又重重的摔在某处，被卷入猛烈地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