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才让我“漂”得如此从容

亡灵and序曲

	转自：文章阅读网 作者：夜鹰 　　不知不觉，我已在喧嚣的都市和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游走徘徊了20年。有时感觉离家越来越远，可有时又仿佛家触手可及。所谓的“家”，其实已让我没有理由再留恋，因为房子已经濒危坍塌，老祖宗也没有给我留下值钱的家当；然而每次想到80岁的老母亲时，我的心就会涌现出一种涩涩的东西，使我的心隐隐阵痛。特别是工作受挫的时候我真的想放弃现有的一切回到母亲的身边尽情地大哭一场。正如此刻，眼晴直直的盯着电脑显示屏，心儿却飞回老家了。多年以来，整夜辗转难眠、夜不能寐是常有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工作的压力，还是因为“落叶归根”的想法？真的，我说不清。照道理说，离开家已经近乎20个年头了，该遗忘的也早该遗忘了；要说“落叶归根”的想法吧，40出头的年龄也似乎早了点。但我就像“神经质”一样，有时候睡得挺好，可有时候就是睡不着。在夜里失眠听时钟滴滴哒哒不知疲倦地走着是一件很烦人的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着。那种安静让我有些害怕，但没办法，任凭我“数数字”还是“掰手指”，可依然睡不着。 　　我常常为自己能“嫁”到苏州感到幸运，因为苏州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工业发达、百姓富庶。虽然我是“天堂”里的穷人，但和老家相比我算是进了“金窝”了。毕竟我有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工资也还过得去，生活也因妻子和女儿的参与变得完美和幸福。只是我一直忘不掉那个茅草为顶、土砖为墙的家。虽然那个家现在已经破烂得很难再遮风挡雨，但是它却留下了我童年很多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乡村袅袅的炊烟，门前潺潺的流水，三五成群的牧童，踏着夕阳归家的庄稼汉……就如同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在我的脑海里定格。所以，尽管“飘”在苏州已20年了，但我总会因为想家有一些淡淡的惆怅。我不知道在他乡的人是否和我一样：不管境遇如何，那份对故土的无比眷念，对亲人的深情怀念始终都是深藏心里的？ 　　漂在他乡的人的心情是没有“漂”的人体会不到的。赵传在歌中这样唱道：“那年你决定朝北而去，而我却必须往南远行……经过多少年一切都无法找回，你我却都背着各自的疲惫……希望能总有一天再次相聚，共同分享彼此过去的经历，再从头展现当年的豪气……”这是怎样的一份愿望和再逢后的喜悦与奋斗后的疲惫啊！不过，我有愧于说“奋斗疲惫”之类的话，毕竟我自从工作后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工作，也早已安于现状，所以也就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了。不过，漂在他乡总是有许多伤感的，比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眷恋，“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般的寸断愁肠。幸好有着母亲的爱和牵挂，我才能“漂”得如此踏实、如此从容。 　　前几天在镇上一蔬菜摊买菜，听对方口音好像是咱老乡，问了问果不出我所料。“乡音”瞬间拉近了我俩的距离。看得出卖菜老乡也觉得能遇见我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他急急收摊并非得要我去他的租住地和他喝上几杯。老乡两口子非常客气，本来现成的鸡肉鸭肉几乎摆满了桌，他还特意从冰箱底层翻出从家乡带来的“腊肉”，并笑着说只有老乡才有资格享用来自家乡的美味。看到腊肉，我不由得想到母亲做腊肉的情景——每年冬天，母亲就会买来很多不肥不瘦的猪肉，然后挂在火炉上面，依靠火炉烧柴冒的烟将肉熏成酱色，说白了，所谓的“腊肉”就是“烟熏肉”。虽然“腊肉”的做法相同，但家乡的“腊肉”却有着特别的味道。记得那天我和老乡喝了不少酒，不过他乡遇老乡的快乐岂是那“三杯两盏淡酒”所能比拟？又岂是那“酒逢知己千杯少”所能并论？几杯烈酒下肚，我俩都有了醉意。人们常说：酒喝多了闲话也就多了。这句话倒是真的，那天我和老乡俩彼此诉说着几年甚至几十年压在心中的郁闷，或者彼此倾诉漂泊多年的沧桑变幻。说到“人生不得意”时，我俩或暗然神伤、或泪眼婆娑。因为我们都体会到了他乡的故人就如亲人一般的可亲可依可信可靠，甚至有更胜于亲人的理解与共鸣。记得那天老乡无意看到我的鞋垫时好奇的问：“你老婆会做鞋垫啊”？我告诉他是母亲做的。没想到老乡借着酒性竟嚎嚎大哭起来：“兄弟啊，你比我幸福多了，你有妈心疼，我妈却已经走了呀……” 　　“漂”在苏州，经常有人和我开玩笑：“你们老家肯定很穷对吧”？我总是答辩：“瞎说，我们那里生态优美、生活富庶……”不过我得承认我是“吹牛”，是为了在人多的地方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的老家在西北的一个偏远闭塞的村子里，在春季也许会说“绿水青山”，“自然环保”；但到了冬季，到处是尘土飞扬，山光秃秃的，矮趴趴的，一派无精打采，毫无生机的样子。我不否认家乡很穷，换句话说，如果家乡条件好，我为何要“漂”在苏州呢？虽然哥哥姐姐经常会传来家乡变化的消息，但每一次期望最后都成了“失望”。记得去年刚过完年，堂哥打来电话捎来好消息，说是村里通了水泥路，还说村里变化如何如何的大。村里的水泥路会是什么样子？村里到底变了什么模样？于是我带着好奇，带着期待在去年暑假带着女儿回到了老家。 　　县城毕竟是县城，虽说没有苏州繁华，但也还挺热闹的。百货商场、菜场、超市等场所人头攒动，让我能明显感觉到县城的发展比以前蓬勃多了；可当我刚从县城回到镇上时，一种荒凉即刻蔓延。看着过去种玉米小麦的地块如今杂草丛生，一种伤心涌上心头。而堂哥所说的“水泥路”也无非就是石渣路，仄仄斜斜、七拐八翘、只有拖拉机勉强可以通行；晴天时还可以凑合，尽管部分路段需要推着自行车行走，但骑骑走走的也还算省时省力，一旦下雨天就只能靠步行，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体验蹦蹦跳跳的快乐了。或许公路对出行的人不是太方便，所以行人并不多，倒是公路边上的树丛里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坟墓，让人有一种“孤魂野鬼”飘来荡去的感觉。女儿没见过坟墓，好奇的问我那些土堆里是什么，我一边告诉她那里面是“死人”，一边拽着她赶紧加快了脚步，那场面瘆得人心里慌。 　　由于堂弟也出去打工了，当年他和叔叔修起来的稻田已经干了，全是杂草，只有几个放牛的小孩在干枯的稻田里打闹嬉戏，时而追跑，时而像条泥鳅翻来滚去；我家门前的那棵柿子也不像当年那样挂满“小灯笼”，如今没人修枝杀虫了，树干早已被虫钻空了、枯了，在烈日下诉说着自己的不幸。我家的那条狗已经不是那个“白花”了，母亲说“白花”死了，被她埋在门前的那颗香椿树下。如今的狗叫“欢欢”，由于母亲太节俭不舍得喂肉，“欢欢”瘦骨嶙峋的样子让人心疼。但狗对主人始终是那样忠诚，从不会因为主人对它不好而表现不满，面对陌生人时依然会张嘴裂牙，猛叫猛扑，若不是被母亲用绳子拴着，恨不得把人咬下一块肉才善罢甘休。 　　听到狗叫，母亲从门的一侧探出花白的头向两边瞅瞅，发现是我们后便一边大声骂“欢欢”是“瞎眼狗”，一边赶紧接过我的行李，用围腰擦板凳让我坐下休息。很快，母亲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花生和梨子，一边叫着女儿“心肝”，一边塞到女儿的手上。女儿和奶奶是第二次见面，倒也不陌生，不停地叫着“奶奶”，把母亲乐得合不拢嘴。 　　算来已经5年没回去了，母亲头发几乎全白了，背驼了，牙也掉光了，脸上全是鱼尾纹，一会忙着给我们倒茶，一会忙着给我们翻着好吃的东西，但动作却没了年轻时那样麻利了。走进厨房，墙边堆放着包谷、油菜梗、桑枝，上面蜘蛛张起了网。母亲说自己很少做饭，有时候感觉不饿就干脆不烧饭了。我劝她为何不和三哥一起住，她说一个人习惯了。最主要是自己想养几只母鸡，等母鸡生蛋的时候可以给哥姐们拿点过去。想着母亲生了我们兄弟姐们们6个，现在却孤孤单单一个人过，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去年回去时正好是农历7月15，我告诉母亲，说在苏州7月15叫“鬼节”，照规矩都得给老祖先烧“纸钱”。母亲说父亲的坟墓该去堆点土了，说是牛羊踩来踩去的都把坟墓踩平了。于是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我就和母亲一起去看父亲。去父亲“长眠”的路上已经长满了杂草，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不过不算远，在杂草中钻来钻去没多久就到了。父亲的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看来放牛娃好久没来了。坟墓前也长满野草，母亲看了笑着说：“没想到你爸活着时候那么爱干净，现在竟然躺在草丛里”。母亲一边说，一边拔着坟上的杂草，看母亲动情的和父亲对话，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离开父亲坟地，我说抽空去看看大舅吧，母亲非常赞同，不停的夸我“有良心”。想想也是，毕竟好几年回来一次，下次再回来也许83岁的大舅就已经不在了。母亲没跟我去大舅家，因为是山路，得翻好几座山。到了大舅家，大舅不在，邻居说大舅可能去菜地了。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发现院子变得我不认识了，木头结构的房子已经很陈旧，门歪窗斜着，显得萎靡不振。母亲就是从这里嫁出去的，想当年大舅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可如今……只是我想不通，人家别的地方的老房子都能成为旅游景点，比如茅盾故居、周庄什么的，每天都是车水马龙、人涌如潮，多有生气。可像大舅家这种老房子却只能猥琐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任凭风刮雨淋、自生自灭？甚至连自己儿孙也在疏远它，逃离它，抛弃它。唉，若不是还有至亲的亲人在这，谁还会想起这里？谁还会来到这里？ 　　母亲知道我的假期很短，所以早早给我准备好了核桃、花生等特产，当然她一直怪我没好好陪她吃几顿饭。走的那天母亲执意要送我去车站，说看到我们上车她才放心，并一路上叮嘱我要对老婆好点、对岳父母孝顺一店。想到我都已是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让母亲操心，真的觉得愧对母亲。 　　故乡到底是什么？我想，故乡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一个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永远都是记忆中挥之不去、无法删减的篇章；无论自己所经历的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对故乡、对亲人的牵挂总是源于内心最质朴的情感，让人觉得真切、幸福。正如我，想到放牛时的情景，至今快乐着；烤红薯的味道至今清香着；而想起母亲的怀抱，我至今都会觉得温暖。因为想念母亲，我才不觉得自己在心灵上是一个孤单的主角；因为有母爱相随，我才能“漂”得如此踏实、如此从容，才会觉得生活丰盈多彩，才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坎坷！